寻秦记(127)

项少龙对庄襄王大生好感,不但因他文秀的风采,更因他有种发自深心的真诚。

不知是否因长期在赵国作人质,受尽冷眼,所以他并没有像孝成王般有着王族奢华不实的习气。

只看他对朱姬情深一片,又这么眷念吕不韦对他的恩情,与这大商贾联手对付自己国人,便可知他多么重情义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使项少龙对他特别同情。

当今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天下最强大国家的领袖,只剩下三年的寿元。

连忙叩首谢过。

庄襄王忽然慈和地道:“王儿是否有话要说呢?”

朱姬和吕不韦的眼光落到小盘处,都射出像庄襄王般爱怜无限的神色。

项少龙心中好笑,这三人全当了小盘是他们的宝贝儿子,怎知却只是个假货。同时暗吃一惊,小盘定是因听到辱母仇人赵穆的名字,露出异样神态,被庄襄王看入眼内。

小盘往项少龙望来,失望地道:“太傅尚未有机会指导王儿,便要离开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

朱姬蹙起黛眉道:“这事会否令太傅冒太多的危险呢?”

项少龙笑道:“愈危险的事,愈合我心意,姬后请放心,臣下会小心在意的了。”

吕不韦呵呵笑道:“我对少龙却是信心十足,知他定能成功。”

庄襄王对小盘爱宠之极,微笑向他道:“王儿这么敬爱太傅,父王高兴非常。”

转向项少龙道:“太傅这几天若有空,可多抽点时间到宫来指点太子,你昨天在校场挡王翦那三箭,王儿兴奋得向人提过不停呢!”

项少龙忍不住和小盘对望一眼,暗叫厉害,这小子如此一番造作,异日若特别对他亲密,亦不会被怀疑是另有隐情。当下恭敬地答应了。

庄襄王叹了一口气,喟然道:“寡人当年命运坎坷,留落邯郸,受尽白眼闲气,从来没有机会好好读过书,且每天都要担心明天是否有命。所以王儿回到咸阳,寡人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博览群籍,要他……”

朱姬娇嗔地横了他一眼,撒嗲道:“大王一口气找了十多个人来轮流辅导太子,真怕政儿给累坏了。”

庄襄王欣然一笑,丝毫不因被她打断了说话而有半分不悦。

吕不韦呵呵笑道:“姬后想否听听老臣培育政太子的大计呢?”

四人同时愕然往他望去。

吕不韦以“慈父”的眼色望往小盘,才向庄襄王道:“所谓不知则问,不能则学,先圣贤人,兵家剑客,谁最初时不是一无所识,还不是由学习思辨而来。既是如此,为君之道,更须学习。”

庄襄王讶道:“吕相国是否认为寡人对王儿的培育仍有所不足呢?今次请来指导王儿的人,均为我国在某一艺学上最出众的人才,例如琴清的诗歌乐艺,不但冠绝大秦,六国之人亦无不心生景仰,与魏国的纪才女并称于世,相国难道有更好的人选吗?”

项少龙这才知道寡妇清原来姓琴,也是太子太傅之一,难怪异日秦始皇,嘿!亦即是小盘,会建“怀清台”来褒扬他这女师傅了。

朱姬和小盘好奇地看着吕不韦,看看他会拿出甚么话来答庄襄王。

吕不韦胸有成竹道:“政太子身为大秦储君,当然不愁没有能人指点。但过犹不及,有时太多杂学意见,反无所适从,所以臣下针对此点,特招来天下贤者能人,奇人异士,一齐集思广益,把治国之道,上至统理天下,下至四时耕种,无所不包,总结在一书之中。异日书成,只要太子一书在手,便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项少龙心中感叹,吕不韦为了这“儿子”,都可说是用心良苦了。

庄襄王哑然失笑道:“真亏相国想出这办法来,假若相国须要甚么帮助,尽管向寡人提出来好了!”

午宴就这样轻松融洽的气氛下度过。

宴罢庄襄王和朱姬返寝宫休息,吕不韦身为相国,日理万机,连说多了几句话的时间都欠奉,项少龙把来时遇袭一事告诉了他,他听了便匆匆离去,剩下项少龙领着小盘到校场练剑。

小盘今非昔比,到那处都有大群禁卫内侍宫娥陪侍在一侧,累得两人想说句心事话儿都有所不能。

动手比试前,小盘忍不住低声道:“师傅!不要去邯郸好吗?没有了你,我甚么都没有了。”

项少龙这时见最近的内侍离他们也有五丈的距离,诈作指导他剑法,问道:“他们对你好吗?”

小盘两眼一红道:“非常好!我真的当了他们是我亲生父母。”

项少龙责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当自己是小盘,由这刻起,就算在我面前,你仍是嬴政。”

小盘明白地点头,再道:“不去可以吗?”

项少龙微笑道:“记着我们的君子协定,赵穆是我的,赵王是你的。”

言罢一剑砍去。

小盘灵活地跳开一步,摆出架势。

项少龙看得心中一震。

这小子多了以前没有的一种东西,那就是强大的信心,使他的气势顿然大为改观。

妈的!

这就是未来统一天下,成为中国第一个皇帝的巨人了。

想到这里,心头涌起一阵难以遏制的冲动。

这时有内侍来报,说琴清来了。

项少龙虽很想看一眼这与纪嫣然齐名的寡妇清,看她如何贞丽秀洁,却因于礼不合,亦苦无借口,何况小盘又要沐浴更衣,唯有打道回乌府去了。

◇◇◇◇◇

踏入门口,守卫报上王翦到来找他,正在大厅与乌应元和陶方闲聊,忙赶了进去。

王翦见到项少龙,神情欣悦,趋前和他拉手见礼。

项少龙见他穿上普通武士服,另有一番威武慑人的丰姿,不禁泛起惺惺相惜的感觉,诚恳地道:“累王兄久等了!”

乌应元和陶方站了起来,前者道:“王太傅是来向少龙辞行的。”

项少龙愕然道:“辞行?”

王翦兴奋地道:“是的!我立即要起程赴北疆,与匈奴作战。”

项少龙心头一阵不舒服,暗忖若他要上沙场,必须庄襄王和吕不韦点头才成。

秦国自商鞅变法后,部族领袖的权力被褫夺,丧失了继承的权利,官爵以军功论赏。凡有五十兵员以上的调动,均须秦王批准。这在当时是史无先例之举。使秦朝的中央集权,臻达至当时的最顶峰。

所有大将平时只持着半边令符,若没有秦王把另一半予他,便难以调动兵员。

除兵符外,还须盖上秦王印玺的文书,那才算合法。

所以要在秦国作反,比在其他国家是困难多了。

乌应元和陶方知他两人有话说,识趣地借口离开。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项少龙呷着侍女奉上的香茗,心想难道吕不韦始终没有容人之量,故意调走王翦,免得他来和自己争宠。想到这里,歉意大起。

王翦奇道:“项兄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王兄刚晋升为太子太傅,便给人调走了,小弟很替王兄不值,不行!我定要向大王为王兄说项。”

王翦乃智勇双全的人物,先呆了一呆,旋明白过来,感动地道:“现在王翦才知项兄真的是爱护末将。不过中间有点误会了,这次任命是末将向大王提出来的,唉!实不相瞒,军中最讲论资排辈,没有一点人事关系,想领兵打仗,真是提也休提。今次他们不愿项兄得太傅之位,才迫不得已捧了我出来,与项兄分个短长。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今早晋谒大王时,大王问末将有何心愿,末将立即说出望能到北疆效力。大王和吕相商量后,再问明末将心中所定策略,当场赐末将虎符,让末将赴北疆当主帅。这是末将一直梦想的事,想不到竟成了事实。末将是来向项兄报喜和道谢呢?”

这回轮到项少龙呆了起来,匈奴和胡人长期侵犯秦赵燕三国的边疆,三国为了争逐中原,一向对他们采取筑长城御边的对策,始终奈何不了这些在蒙古高原上逐水草而居的强大游牧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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