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188)

毕竟项少龙并非犯人,他总不能锲而不舍,问个不休。

田单叹道:“董兄确是非常之人,今次偷袭的主使者不知走了甚么倒霉运道,竟遇上了董兄,致功亏一篑。以董兄如此人才,楚王考烈或者会看走了眼,但春申君黄歇怎会把你轻轻放过呢?”他虽似在抬捧项少龙,但其实步步进迫,誓要摸清对方底细。

项少龙暗叫不妙,此人才智高绝,一不小心,给他抓着尾巴就完了。苦笑道:“春申君恐怕连我的样子是怎样都记不清楚,有甚么放过不放过?董某对楚人早心淡了,再不愿想起他们。”

今趟轮到田单暗叫厉害,项少龙“闲话家常”式的答话,教他更觉此人高深莫测,使人难以捉摸。点头道:“楚人目光短浅,只求眼前安逸,又屡错不改,确是不值一提。但若楚国落入李园掌握中,董兄认为会出现一番甚么局面呢?”

项少龙冷哼一声,哂道:“李园此人薄情寡恩,心胸狭窄,纵情酒色,靠的又是裙带关系,能做出甚么大事来?”

田单双目射出如电神光,凝定在他面上,哑然失笑道:“董兄确是识见过人,教田某怎能相信你只是个甘于养马的人哩!”

项少龙整条脊骨都寒渗渗的,干咳一声道:“田相太夸奖董某了。”

田单正容道:“董兄若有经世之志,就不应留在赵国这垂死之地,应为伏枥之骥,其志放于千里之外。董兄乃聪明人,当明田某之意。”

项少龙知他仍只是在招揽自己,反放下心来,颓然挨到枕上,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

田单虽乃雄辩滔滔之士,却拿他没法,轮到他苦笑道:“董兄可是有甚么难言之隐?”

项少龙装作辛苦的勉强坐高了点,挨着榻子捧额沉吟道:“还不是因为先父遗命,着鄙人回赵设置牧场。生死有命,很多事鄙人都不大放在心上,只不过与田相一见如故,感激田相知遇之恩,才想到再作好好思量,希望田相体谅鄙人的苦衷。”

他坦白若此,田单觉察到很难再迫他立即表态,深吸一口气后奇锋突出道:“偷袭者定然与项少龙全无关系!”

项少龙吃一惊,装傻道:“田相有何卓见?”

田单踏前一步,轻拍了他肩头,微笑道:“但愿有一天董兄能踏足齐境,田某必以上宾之礼款待先生,好好休息吧!过两天董兄复元时,我希望能到董兄的牧场打个转。”

竟避而不答项少龙的问题,就那么走了。累得项少龙满肚疑问,不知此君尚有甚么高深后着。

◇◇◇◇◇

吃晚饭时,各人均因即将来临事关重大的刺杀行动引至心事重重,气氛并不热烈。

赵致随便吃了点后,便放下筷子,看着项少龙开怀大吃。

荆俊是唯一神情特别兴奋的人,逗赵致道:“致姊啊!不吃饱你哪来力气呢?”

赵致低声道:“人家不饿嘛!”

善柔低骂道:“真没有用,又不是有人来刺杀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田贞田凤这时过来为各人添酒,乌卓阻止道:“今晚不宜喝酒!”转向项少龙笑道:“龙阳君派人送了两大壶酒来,一是药酒、一是补酒,哈!我看三弟今赵麻烦了。”

项少龙对龙阳君的感激和关怀大感头痛,苦笑无言。

善柔冷哼道:“让他给人宰掉不是一了百了吗,偏要舍命救他,惹得一身烦恼。”

赵致惶然道:“大姊啊!”

善柔瞪她一眼道:“你就只懂做应声虫。”

项少龙唯有和乌荆两人对视苦笑。

善柔拍拍小肚子,伸了个懒腰,粗声粗气道:“今晚的行动千万不要少了我,现在本夫人先去睡一觉好的,你好好给我准备一副那些飞墙攀壁的玩意,我要最好的。”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说做就做,回房睡觉去也。田氏姊妹忙分出一人,服侍她去了。

赵致战战兢兢向各人道:“诸位大人有大量,切勿怪柔姊,她……”

项少龙笑道:“致致放心,没有人会真个怪她的。”

乌卓点头道:“不愧是惯于刺杀的高手,懂得行动前尽量休息和松弛,我们好应向她学习。”

此时乌果领着蒲布的拍档刘巢到,苦候消息的众人大喜,请他坐下。

略诉离别衷情后,刘巢道:“小人接到蒲布的通知后,立即联络刻下正在乐乘府内办事最可靠的几位兄弟,做了一番工夫,终有点眉目了。”

众人大喜聆听。

刘巢道:“乐乘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兼且做尽坏事,怕人舍死报复,所以行隐秘,出入均有大批高手护着,到现在仍没有我们的兄弟能打进他内围的圈子里。”

荆俊愕然道:“你不是说有点眉目了吗?”

刘巢道:“平时是那情况,但这两天邯郸城内形势紧张,乐乘抽调了大批府内家将,加入了他的亲卫队里,因此我们亦有两个兄弟混了进去,否则真是没有脸目来见项爷了。”

项少龙皱眉道:“他像是很怕我会对付他似的!”

刘巢愕然道:“项爷和他有深仇大恨,他自然得要命哩!”

这回轮到项少龙奇道:“他和我有何直接仇恨呢?”

刘巢一怔道:“甚么?项爷竟不知舒儿是给他和赵穆轮奸致死吗?他事后还侃侃而谈,自诩曾恣意玩过了项爷的女人呢。”

项少龙剧震道:“甚么?”

乌卓怕他过于激动,安慰两句后问刘巢道:“今晚乐乘会在哪里呢?”

刘巢道:“这些天来他为了城防问题,大部份时间都留在东门旁的指挥卫所,很少回家,事实上他亦恨不得可以不回将军府去。”

项少龙压下心中悲愤,但想起舒儿死状之惨,又热血上涌,沉声道:“他怕甚么呢?”

刘巢道:“乐夫人是考成王的妹子,赵雅的姊姊,非常厉害,乐乘有点怕她,在外面胡搅鬼混都要瞒着她。”

赵致担心地道:“若他今晚仍留在指挥卫所,我们哪有机会呢?”

刘巢道:“他另外还有三处别府,好放置新弄回来的女人和别人赠给他的姬妾。此人残忍好淫,最爱淫虐美女,给他弄得残废或死去的女子数不胜数。最近邯郸一位大臣开罪了孝成王,由乐乘负责抄家诛族,他私自留下了对方两名美妾,准备享用,这两天他尚未有暇去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们估计他这两晚定会忍不住溜去一逞大欲的。”

项少龙心下恍然,至此才明白到朱姬对乐乘恨怨的起因,不过现在纵没有朱姬的嘱咐,他也绝不会放过乐乘了。

乌卓再询问有关乐乘的一切,包括那藏娇别府的位置,乐乘亲卫的情况,与及其它有关系的细节,刘巢逐一详细答了。乌卓问完后,向项少龙夸奖刘巢道:“刘兄弟确是了得,显然一直都在做工夫呢。”

刘巢谦虚地道:“自大梁之行后,我们这群兄弟谁不愿为项爷卖命,在我们眼中,天下英雄人物,无一人能及得上项爷。”

项少龙回复了冷静,点头道:“今次事了后,你们就随我回咸阳吧!以后有福同享,客气话再不说了。”

刘巢大喜谢过。

项少龙亲自把他送出去,叮嘱他着令混在乐乘亲卫内的己方兄弟,今晚千万要找个借口,不可随行,才返回内宅。

乌卓等去预备今晚的行动,只剩下赵致和那双美丽的越国孪生姊妹花。

项少龙定下神来,又想起命薄的舒儿,心如铅坠,很不好受。

回邯郸后,他一直接触到的都是乐乘客气可亲的一面,虽明知是虚情假意,但总没有甚么直接的仇恨,现在当然全改变过来,恨不得把这奸贼碎尸万段。这种人死了,对人类实有利无害。

项少龙对这时代最看不过眼处就是把女人视作玩物和奴隶的态度。有权势者若赵雅等,说到底仍是依附着男人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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