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剑奇情录(14)

你也是不去的了?”

云舞阳傲然说道:“我自作主宰,独来独往,去也由我,不去也由我,要你多管做什

么?”石天铎道:“那么昔日的一班老朋友,你是顾他们还是不顾了。”云舞阳双目一张,

精光电射,道:“宝珠对你说了些什么来?”石天铎道:“听说你见过罗金峰了?”云舞阳

道:“我喜欢见谁便见谁,我今晚就不喜欢见你!”

石天铎苦笑道:“云兄既是讨厌小弟,小弟告辞!”云舞阳冷笑道:“且慢,这幅画你

不要了吗?”

石天铎胸脯一挺,刹那之间,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毅然说道:“这幅画先帝当年曾郑

重交托小弟,云兄今日既已独行其是,与大周恩断义绝,那么这幅画交回小弟,留待幼主,

实是最好不过。”

云舞阳侧目回头,轻轻说道:“宝珠,把画给我!”声调平静,眼光却是充满杀机!云

夫人打了一个寒噤,叫道:“舞阳,你——”云舞阳沉声说道:“你不是把画送给他吗?不

过,这画是我当年亲自取来,而今也该由我亲手送回才是。”劈手夺过画卷,“嘿嘿”两声

冷笑,说道:“拿去呀,彭和尚已死,你石天铎而今已是天下第一条好汉,有胆深夜到此,

难道反而无胆拿这卷画?”

石天铎双眼一睁,问道:“舞阳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兄弟数十年交情,这画

你若要留下,小弟也不愿勉强。”云舞阳打了一个哈哈,道:“亏你还提到交情两个字,我

云舞阳心领了,你既不取画,又不肯走,嘿,你得知道,这里可是我家,你赖在这里不走,

当我是好欺负的么?”

石天铎怒道:“舞阳,你把话说得明白一些,我马上便走。哼,哼!你污辱我也还罢

了,你,你——”想说“你岂可损了宝珠。”话到口边,究竟不便出口,突见云舞阳面色一

沉,说道:“今日之事,说话多余。你既不走,云某此刻便要向你领教铁掌神笔的功夫!”

“啪”的一声,掷开画卷,摘下墙上的昆吾宝剑。

云夫人尖叫道:“舞阳!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你们没来由厮拼做甚?”云舞阳仰天大

笑道:“宝珠,你居然还关心我?大丈夫既不能取信于妻子,又见疑于朋友,活着也没有什

么意思。我倒愿意死在他的掌下,只怕他却未必伤得了我!天铎,亮出笔来,出院子去!”

云夫人面色惨白,想起丈夫十多年来对她的冷漠,而今又竟是不凉如斯!顿时气塞胸中,焦

急怨愤之情纠结一片,但觉心头麻木,四脚酸软,说不出半句话来。

只听得石天铎也打了一个哈哈,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已练成达摩剑术,既然苦苦要估

量小弟,石某没奈何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要知石天铎也是一代大侠,若再退让,那就与身

分悠关。云舞阳已把他逼到了不能回转的地步。

月亮沉西,已是五更时分,两人一声不响的走出院子,但听得“嗖”的一声,云舞阳宝

剑出鞘,寒光电射,低声道:“天铎,我不是成心占你的便宜,掌上的功夫是你远胜于我,

我只好动用兵刃。这把剑乃是断金切玉的宝剑,你小心了。”石天铎道:“多谢提点,客不

潜主,请进招吧!”

云舞阳手捏剑决,蓦地一声长啸,昆仑剑扬空一闪,一招“流星赶月”,剑尖晃动,抖

出了三朵剑花,左刺“白海穴”,右刺“乳突穴”,中刺“珠飒穴”,虽然还及不上七修道

人一招七式,连刺七处穴道的快捷无伦,但这一剑刺出,飘忽莫测,似左似右似中,叫人无

可捉摸,那奇诡变幻,却又远在七修剑法之上了。

石天铎吃了一惊,想道:“达摩剑法,果然非同小可!”横笔一封,但听得“当”的一

声,火星四溅,石天铎用了一个“轴”字诀,笔尖一搭剑身,将云舞阳的宝剑弹出外门,但

觉虎口发热,判官笔几乎拿捏不住!说时迟,那时快,云舞阳长剑一圈,消去了石天铎力

劲,一招“玉带围腰”,剑光如环,拦腰疾卷,石天铎反手一掌,铁笔横封,以攻为守,奋

方连解三招。

只听得飒飒连声,与风声相应,精芒冷电,盖过了星月微光。云夫人倚窗观战,端的是

透骨伤心,一个是同床共枕的丈夫,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好友,而令却竟然以性命相拼,更难

堪的是:自己也被卷入旋涡,若然上前劝解,无异火上加油,事情只有更坏!云夫人越看越

是伤心,伤心到了极点,反而一片茫然,脑子里空荡荡,也不知想些什么,但觉身如槁木,

心似死灰,索性闭了眼睛,任由他龙争虎斗!

忽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叮当密响,云夫人不由自己的又睁开了眼睛,但见云舞阳一

招“神龙入海”,剑光横掠,逼得石天铎的判官笔硬接硬架,虽然石天铎在硬接硬架之中,

还是用了极上乘的卸力巧劲,剑光掠过,那精铁所铸的判官笔已是断了三处缺口。

不但云夫人看得惊心动魄,陈玄机暗中偷听,也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紧张中暗暗惋惜:

这两人乃是当今之世数一数二的高手,石天铎以前的名气在云舞阳之上,但云舞阳如今已练

成了达摩剑法,谁高谁低,非经较量,就不得而知了。这两大高手的拼斗,一生中也未必有

此机缘能见一次,可惜陈玄机却只能以耳代目,那些神奇的招数,只能在兵器碰击声中想像

得之。

云夫人心不欲观,眼睛却是不由自主,但见云舞阳一剑快似一剑,三十招过后,竟把石

天铎全身笼罩在剑光之下。云夫人大是吃惊,又禁不住暗暗诧异。这两人武功的深浅只有她

最为知道,论理说来,她丈夫的剑法虽极神妙,石天铎也不该在三十招之内,便颓势毕呈!

只听得又是几声叮叮当当的连声响,云舞阳剑势如环,将石天锋的铁笔又削去了一片,

忽地跳出圈子,按剑喝道:“石天铎你上来之时未用全力,如今你见识了我的剑法,我云舞

阳可是要你让的么?再来打过,仔细接招!”长剑一起,慢慢地划了半个圆弧,待得话声说

完,“刷”的又是一剑刺出!

石天铎与云舞阳同时出身,同事一主,二十年前并肩作战,曾经患难,情如手足;这次

虽然被云舞阳逼得动手,心中伤痛之极,上来之时,确是未尽全力,哪知云舞阳的剑术已经

练成,威力奇大,高手比斗,岂容得丝毫退让?初接招时,稍稍踌躇,便被云舞阳抢尽上

风,几乎伤在他的昆吾剑下!

眼见云舞阳的剑锋又到,寒气沁肌,锐风刺骨,剑势比适才还凌厉几分。石天铎知道若

还退让,那就是有死无生,只好奋发全力,“呼”的一掌扫出,同时判官笔一个盘旋,幻出

了千重笔影,六招一过,连点云舞阳的三十道大穴,双方都是抢攻,登时杀得个难分难解!

陈玄机心中暗暗叹服:这云舞阳确是一代武学大师的身份,在此等性命相扑之际,也不

肯占强敌的丝毫便宜。其实陈玄机以耳代目,他哪里知道云舞阳这番做作,其中别含深意。

云夫人这时也看出了石天铎初上来时是有意相让,她深知丈夫的为人,禁不住心中感

慨,想道:“石天铎倒是还有旧时情份,他却招招狠辣,分明是有着‘双雄不并立’的念

头,存心要把石天铎置于死地了。他既然看出石天铎上手之时相让,何以要等到三十招之后

方才揭破,这分明是做给我看的,呀,想不到他对妻子也藏有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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