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剑奇情录(4)

不想如今却在这个古怪的地方见了这把宝剑,这是外祖父那把家传宝剑吗?还是屋主人

从别处得来的?正在沉思,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陈玄机慌忙把宝剑挂回墙上。只见那少女

捧着一个托盘,盘中有一锅热粥,还有两式小菜。

那少女道:“你刚刚伤愈,喝一点稀饭吧。咦,你在想些什么?”顺着陈玄机的眼光瞧

去,忽的笑道:“原来你是看上我这把宝剑。”

陈玄机面红耳热,尴尬笑道:“我瞧这把剑有点奇怪。”那少女道:“怎么?”陈玄机

道:“这似乎是一把古代的宝剑。”

那少女道:“不错,我爹爹说是战国时候练剑师欧冶子流下来的宝物呢,你倒好眼

力。”

陈玄机道:“这把剑是姑娘家传的宝物吗?”那少女笑道:“当然是我家传的东西,要

不然怎会挂在这里,我爸爸才宝贝它呢,平时别人摸一摸他都不许,还是我上个月十八岁生

日那一天,他才肯传给我的。”说了之后,忽然脸上一红,似乎后悔叫陈玄机知道了她少女

的年龄。

陈玄机道:“如此说来,云姑娘一定是会家子了。”那少女笑道:“什么会家子?我爹

爹说,我还未学到他的三成呢!”陈玄机见那少女天真烂漫,大胆说道:“姑娘太客气了。

可以让我开开眼界吗?”那少女笑道:“你武功胜我十倍,我怎敢在专家面前献丑?”陈玄

机道:“你几时见过我的武功?”那少女道:“你受了重伤,居然一日一夜便复原了,虽说

是少阳小还丹之功,但若没有深湛的内功根柢,那里能够这么快复元?看来你与我的爹爹只

怕也差不多。可惜他出门去了,要不然你倒可与他谈论谈论。”

陈玄机道:“我虽无缘拜见令尊,听姑娘的说话,也许令尊大人是武学名家,越发要请

姑娘不吝赐教。”那少女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没有见过世面,所以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夸

赞自家,叫你见笑了。也罢,我没有好菜给你送粥,就给你舞一会儿剑吧,你可要不吝指教

啊!”

陈玄机喜道:“古人说读汉书可浮大白,我而今得看姑娘舞剑,那更是羡煞古人的

了。”那少女道:“你真会说话。”盈盈一笑,柳腰一折,挽了一个剑花,轻轻刺出,攸然

间但见剑光满室,凉气沁人。

陈玄机吃了一惊,这宝剑固然罕见,剑法更是骇人,看她漫不经意的随手挥洒,每一招

都藏着极精微的变化,妙到毫巅,舞到急处,那少女就似陡然间幻出了无数化身,剑光四

射,端的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陈玄机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自付:师友门都说自

己的剑术已经学成,若和这个少女比剑,只怕还未必能够胜她。

陈玄机虽然年轻,对武林中各著名的剑派,却都熟悉,竟看不出这少女的宗派来,但觉

身法步法,与武当派有些相似,但出手的奇妙迅速,却远胜于自己曾见过的武当剑法了。忽

听得那少女在剑光缭绕中曼声唱道:“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幻苍岩云树,名

娃金屋,残霸宫城。箭劲酸风射眼,剑水染花腥。时韧双鸳响,廊叶秋声。宫里吴王沉醉,

倩五湖倦客,独钓醒醒。问苍波无语,华发奈青*健K*空阁凭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

连呼酒,琴台去,秋与云平。”

剑影歌声,两皆妙绝,陈玄机不禁听得痴了。心中想道:“这阕八声甘州似是感咏史

事,又似悲歌身世,词中‘宫里吴王沉醉’是指战国时的吴王夫差呢,还是指曾与朱元璋争

夺天下,曾在苏州称帝的张士城呢?”再一看墙上挂着的长江秋月图,心中一动,一句话快

到口边又吞回去了。

那少女剑光一收,微微笑道:“梦窗词人诗如七宝楼台,拆下来不成片段,这一阕八声

甘州却尚有意境。”陈玄机面上一红,自愧诗词读得太少,原来这是南宋诗人吴文英的词,

但心中仍是想道:“吴梦窗在词家之中,不算鼎鼎有名,这位云姑娘偏拣他这首词来唱,而

又暗含近世的史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心用词试我,那也算得是聪明绝顶的

了。”

陈玄机极力按捺,面上不露丝毫神色,只听得那少女又格格笑道:“我舞剑给你送粥,

你却连筷子也未曾一动。”

陈玄机笑道:“姑娘剑术妙绝天下,我看得忘乎所以了。”

低下头来,拿起筷子,但见盘中两碟小菜,一荤一素,荤的是松香熏肉,这是一味四川

精美的家常小菜,把肥瘦各半的五花肉,用松枝来熏的;另一种素菜乃是泡菜,也是四川著

名的家常小菜,贺兰山远在宁夏,与四川相距数千里之遥,在这里吃到四川的家常小菜已是

一奇,更奇的是这两味小菜是自己自幼最爱吃的东西,陈玄机不禁又怔着了。

那少女笑道:“怎么,嫌菜不好吃么?”陈玄机每样挟了一箸,少女脸泛红潮,道:

“这是我做的,怎么你又想起母亲来了。快吃吧,粥要凉啦!”小米粥碧绿甘香,配上这两

味家乡风味的小菜,陈玄机不禁食欲大动,一连吃了三碗。

那少女道:“你在山涧中浸了许久,而今初愈,再喝一杯酒益气行血吧。”在镂花的银

壶中倒了满满的一盏美酒,酒色也是碧绿可爱,香气诱人,陈玄机不善饮酒,却仰起脖子,

一饮而尽,笑道:“这样美酒,醉死了亦自甘心!”

那少女忽的掩口而笑,陈玄机忽觉有些异样,跳起来道:“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但觉四肢绵软,睡意袭人,打了一个呵欠,舌头也有点硬了。那少女轻轻一推,陈玄机‘咕

咚’一声倒在床上,睡眼朦胧中,但觉那少女的脚步声离开了房间,隐约还听得她‘格格’

笑道:“你思虑太多,给我好好的睡一个大觉。”

这一觉直睡到黄昏之后,陈玄机一醒过来,疑幻疑梦,但觉梅梢月上,室内炉香袅袅,

床头的茶几上早放了一壶热茶,自己仍然是在这古怪的房间。陈玄机试一运气,但觉毫无阻

泄,精神体力,比日间又恢复了几分,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感激,想道:“原来这位云姑娘

竟精通医道,看出我心有所思,怕碍了我的复原。故此给我喝了这一盏药酒,灵丹妙药,不

过如斯,咳,我还疑心它是毒酒,真是大大的不该。”房间外又传来了脚步声,陈玄机只道

那少女来了,正待起身迎接,狐听得那脚步声不只一人,陈玄机望外一瞧,但见那琉璃窗格

上映出两个高大的影子,其中一人笑道:“舞阳兄,你这里真似神仙洞府,怪不得你隐居十

多年足不下山。我辈碌碌风尘,比起老兄,雅俗是不可道理计了。”

这人说话说得极轻,但听在陈玄机的耳中,却似焦雷轰顶。

原来外面的两个人之中,有一个竟然是自己所要刺杀的云舞阳,敢情这里就是云舞阳的

家!

但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十余年来小弟毫无寸进,怎比得吾兄扶助明主,屡建奇

功?”陈玄机心头一沉,听这话语,云舞阳果然是背叛故主,和朝廷的显贵勾搭上了,只不

知这来者却是何人?

窗外灯光一闪,那少女提着灯笼迎了出来,叫道:“爹,你回来啦!”云舞阳道:

“晤,回得晚了。这位是罗伯伯,锦衣卫总指挥罗金峰罗大人!”那少女不懂锦衣卫到底是

什么,淡淡的福了一福。陈玄机可是心中打鼓,原来这人竟是朱元璋手下的第一高手,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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