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126)

却没有魔气真的挣脱地谷。

在重重包围之中,万俟悠看着那根还在招摇的绿藤。

“好。”

她应下了。

下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些气力。

天上的流云仿佛被风吹动渐渐成了一个猫头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猫头又消失了。

离开朔北,万俟悠快马回到了繁京。

这一年的冬至,她带着十几本书一同祭天。

那些书就是常用的治学经文,本本都是流传了千多年的传世之作。

站在寰丘的高台上,万俟悠对天诵书。

书还是那些书,只是所有的男尊女卑之言都被删掉了。

所有的释义都重新做了纠察更改。

“朕以书敬天,天未罚朕,可见也是认了这些书里的道理。”

万俟悠将那些书递给了翰林院的掌院百里妇行。

“从今日起,天下书院,以此书为准,科举文章,以此书之理定优劣。”

元戎十三年科举,三甲皆是女子,进士之中女子过半。

一时间,天下女子书院大兴,玉州的玉山书院被定为天下书院之首。

书院山长罗丝丝领旨入京受奉,偶遇了好友工部侍郎卓妩君。

工部尚书年迈,世人都道卓妩君会成为大启继太傅闻初梨、吏部尚书苏姮之后的第三位女尚书。

“其实当年我向陛下举荐你,也是受人所托。”

卓妩君看向自己的旧友,忽然一笑。

“你是想我能在司徒尧被弹劾一事上帮他一把。”

经营了浙闽两道多年的司徒尧原本要入京拜入中书省,却被人弹劾假公济私、收受贿赂,如今正在等着大理寺、刑部和通政司三方的查探结果。

罗丝丝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若是十年前,就算知道此事,我也会将他踩死。可如今,我只知道一件事……”

卓妩君笑着站起身。

“司徒尧一倒,浙闽一地就会落到楚平野之手,此番之事,也有他的手笔,楚平野坐大并非善局,此事,我会帮司徒尧一把。”

走到够高的地方,当年的一些恨似乎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卓侍郎对着自己旧日的好友行了一礼,算是谢过当年的提携之恩,便转身离开了。

陛下命她编纂天下水路集录,她忙着呢。

元戎十七年。

身子一贯康健的陛下病倒了。

这一病之后,她的身体似乎就一直没有彻底康复。

元戎二十年。

十二岁的同裕郡王之女万俟润被封为太子。

她的父亲姓江。

元戎二十三年,大旱。

陛下为赈灾一事七日未眠,昏厥在御案之前。

十五岁的太子万俟润奉旨监国。

元戎二十四年。

世家与宗室勾结谋反。

他们的同伙之中还有陛下从前宠爱过的侍君许停溪。

他们以为陛下已死,攻入皇城,却见陛下出现了在议政殿内。

龙座之上,四十七岁的万俟悠穿着一身长裙。

她笑容怡然,一只手撑着头。

“朕自己就是因乱而起,又怎会容得你们这些乱心留在朕身后?”

乱党诛灭一月之后。

年号元戎的大启第一位女帝万俟悠,病逝在了她从小长大的松园。

那一天,繁京下着小雨。

大启的茉莉,再也没有了过往的芬芳。

第90章 无愧

看见阿润跪在自己面前磕头的时候,万俟悠好一阵恍惚,才意识到自己是已经死了。

苏姮取出了她的遗诏,听见遗诏上说要焚尸撒于地谷,跪在内室外面的几个近臣都露出惊诧的模样。

万俟悠笑了。

没想到吧,她活着的时候不在乎的死后更不在乎,往地谷里一撒,什么生前身后,她这一生,来时干净,去时清静。

见苏姮念完了遗诏之后请阿润登基,肩膀都垮了下去,万俟悠轻轻一叹。

二十多年,她们君臣相得,现在她去了,苏姮也老了,越知微也老了……

幸好,她给阿润不光留下了一群得用的老臣,还有一群朝气蓬勃的新人,他们野心勃勃,正好可用来平衡朝局。

有这些年轻人在,均田改制一事想来还能继续推下去。

前路漫漫崎岖,她所做之事于这人间不过点滴,可惜,她走不下去了。

“万俟悠!”

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万俟悠转头看去,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似乎换了一个地方,四下里都是发着金光的云雾,那些臣子、女官还有她给予厚望的太子都不见了踪影。

“万俟悠!你可有弑父杀兄,你可有愧否?”

四下看了两圈都没找到问话之人,万俟悠轻轻整了整身上的袖子。

奇怪,人死了竟然还有袖子。

“你是什么?阎王?判官?无常?”

“弑父杀兄,你可有愧否?”

黄泉路上,宋霜眉头紧皱。

“秦娘子不见了。”

跟在她身后的鹅张着翅膀探头看来看去,也着急了起来。

“四喜哪去了?”

手中黑色的铁链猛地甩出,仿佛击碎了无数的雾障,藏在深雾中的魑魅魍魉纷纷现身。

“宋七娘子!召我们所为何事呀?”

“你们可曾看见人君万俟悠的魂魄?”

“没看见。”魑魅魍魉都是不成型的鬼,单眼独耳缺口少鼻,手脚更是畸怪之物,它们挤在一处,互相看看,互相嫌弃。

宋霜微微低头,手中的链锁猛地发出一阵金光,成了一把金色的伞。

见她竟然催动了功德之力,魑魅魍魉纷纷四下奔逃去了,留下她站在空荡荡的死路之上。

“鹅大人,能无声无息摄走秦娘子魂魄的,这整个九陵也唯有天道,我招引各路阴差相助,你与秦娘子牵绊颇深,还请感应下她的魂魄所在。”

话音刚落,金色的伞猛地打开,环绕宋霜的周身渐渐升起。

耀眼的光照亮了黄泉边的彼岸花,那些花的花瓣被风吹落,犹如红色的信笺飘向了远方。

只在须臾之间,一个脖子上生了马头的阴差就出现在了宋霜的面前,手中的彼岸花无声碎去。

“七娘子,今日你该去接秦娘子才对,怎会突然用功德传信?”

一道道红色的流光落在黄泉路上,全

是生了青面的阴差。

“天道趁机动了手脚,劫走了秦娘子的魂魄。”

“无妨。”马面声音沉稳,“秦娘子的神体在冥河岸边,有冥河之神相护,纵使是天道也在凡人境也不能将她的魂魄直接带离,我们往各灵气散溢处找找,定能寻到蛛丝马迹。你且将你的功德伞收了。”

马面的手里握着她的那把白色的幡,只见她用幡杵地,所有的阴差手里都多出了一块牌子。

“发现踪迹不要现身,立即传信于咱们。”

“是!”

转瞬间,黄泉路上又空了下来,只留下了光秃秃的彼岸花枝,被灰色的雾气渐渐笼罩。

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问她的话,万俟悠有些烦了,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谁敢跟她这般纠缠?

她身上只穿了鸭色寝袍,干脆就坐在了地上。

“你可真奇怪,一会儿问朕悔否,一会儿问朕愧否,朕为帝二十余载,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比朕的那些父兄要紧的多。”

“于武,我重整西北、东北两路大军,将朔州建成举世无双的要塞之地,西压乌蛮、北伐索图罗部,和西北诸国通商路。朕可该有愧?”

“于文,我广开公学,令整个大启处处可闻读书之声,诗书通行天下,男女老幼皆可提笔,又开女子科举,令朝上可用之人远胜前朝。朕可该有悔?”

“于理政,宗室、世家,在我手中皆无力左右朝堂,寒门入朝之路大开,宫无贪宦,朝无权戚,外无据地之诸侯,政令难得通达。朕要为何事而生愧?”

“于改制,无论均田之法还是男女同制之法,纵有些波折,朕也强推了下去,田野有苗,农户有粮,女子有地……此一道,朕死之后定有反复之处,可朕自问已经尽心竭力,将种子遍播四海,至于后来人如何,那得看后来人了。朕问心无愧,行事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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