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127)

说完,万俟悠抬手去抓那一缕泛着金光的云,那云却逃开了。

“如何?朕说的,你满意了么?”

“你几次征讨乌蛮和索图罗,死者数千,为了防范地谷而修建的城墙也累死了数百人……”

听见这话,万俟悠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你是一定要从我身上寻了错处来?那你可知若是不对付乌蛮和索图罗,大启百姓会死多少?”

“你派兵征伐宗室……”

“他们造反,你知道什么是造反吗?就是他们为了一己之私要让这天下沦为征战之地,我平乱杀死了几千人,他们屠戮多少百姓你知道吗?”

“你让女子入学,不思嫁娶,你可知道多少天定红线至此中断?”

万俟悠快被气笑了:

“朕实在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分明是趁着朕死了之后就在朕面前聒噪,欺负一个死人这么有趣吗?”

“女子读了书就不能嫁娶?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自古以来都把女子当一个物件儿?在家时六七岁就要学做家事,十几岁就得纺纱织布,嫁人是给家里换了钱粮,女子自己呢,到了另一户人家,继续为奴为婢生儿育女,从前女子无路可走,只能成婚,朕给了她们另一条路,让她们的一生辛苦不至于连个名字都留不下,她们愿意读书不愿成婚分明是朕的功德,怎么就成了朕的错处?”

“万俟悠,杜行舟、裴仲元、司徒尧、许停溪等一干人为了你一生未曾婚娶,楚平野为了你夫妻反目,陆晋、苏引等人也因跟你的牵扯而名声有损,你竟也无愧悔?”

哦,这就说到男人了?

万俟悠伸展了一下臂膀,她人生的最后几年被病痛折磨,少有这样身心轻快的时候。

“朕这一生确实有过不少男人,没有一个是强迫来的,他们若是不愿,自可婚娶,是他们自己不愿意,与朕何干?他们的名声能跟朕有牵扯,真的是坏事么?至于说什么夫妻反目,你怎么不说朕上朝的时候踩死了几只蚂蚁?起初那几声还有些腔调,后面这些话,你问的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对这些人你也未曾觉得亏欠?”

“亏欠?他们谁没从朕这取了自己想要的?许停溪原本只是个无权的男宠,替朕引出乱党,以后也是个光禄大夫。”

那个声音似乎被万俟悠给气到了,竟然没有再说话,万俟悠看着眼前的云雾,轻声说:

“你问完了,是不是也该放朕走了?这儿不是黄泉地府吧?”

“万俟悠,你……”

那一道声音还想说什么,突然传来了一阵破风之声。

一只胖乎乎的鹅从万俟悠的面前飞了过去,翅膀一扇,从泛着金光的浓雾里扇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万俟悠眯着眼看,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猫。

猫?

仿佛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猫周身雪白,猫毛长长的,有点乱,看得万俟悠一阵手痒。

宫里也养过几只猫,都没这只好玩儿。

小猫飘在半空,和鹅对峙。

舔了下爪子,小猫说:“她与凡人境有了因果牵扯,自然要问清楚才对。”

鹅扇着翅膀:“嘎!”

小猫抬起头:“你明明是神宠,怎么能现身人间?”

鹅斜睨着小猫:“嘎!”

小猫有点炸毛:“你是不是在骂我?”

鹅神色倨傲:“嘎”

万俟悠正看得津津有味,一只手抓住了她。

“您该回黄泉了。”

是,她该回黄泉了。

念头一闪而过,万俟悠看向脚下,原来她们此时正在朔州。

她最后看了一眼朔州的人来人往,脸上露出了笑。

她这一生,与这人间,不相负。

“今日这天真奇怪,怎么突然一大片乌云。”

听见僚属的话,经略西北二十多年的按察使兼太子少师苏引抬起头,却只见天际一片晴朗。

……

冥河岸边,秦四喜睁开眼,入眼就是扑过来的鹅。

“哎呀,怎么还撒娇,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要不是鹅去了,你还回不来呢!”

鹅邀功。

秦四喜摸了摸它的脖子,又看向一边飘着的功德簿。

在她的注视之下,功德簿上突然金光大振,好像有极多的功德在涌入其中。

秦四喜傻眼了。

“不是,有这么多功德吗?”

“功德簿算的是前后因果,您此次入凡人境做了不少功在后世之事。”

听见宋霜的声音,秦四喜转头看向她:

“我在凡人境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秦娘子你说笑了,孙瑶瑶、孟停之、邢初、于招娣、路青青、石寒山、佟铁锤他们都去了凡人境,这次沾你的光,又要得不少的功德。”

秦四喜有些惊讶:“他们都去了?”

“你以女子之身称帝,他们怕你造下太多杀孽,就都随着你去投胎了,本想替你分担因果,结果成了占便宜。”

看着安然无恙神魂一体的秦四喜,宋霜的一张青黑脸上显出了几分的柔和。

秦四喜活动了一下肩膀,当神还是有好处的,她的身体在冥河边上坐了几十年,也没什么不适之感。

起身,她对着冥河先行了一礼。

“过往数十年,多谢庇佑之恩。”

平静无波的冥河上起了几缕水花,似乎是在说不客气。

秦四喜又看向了在自己旁边打坐的小姑娘。

过去四十多年了,夕昔修为竟然已经逼近了金丹。

宋霜也看向夕昔:“秦娘子,你这小友明明是个修真之人,倒是跟黄泉更有缘分,要是能给她寻一部合适的修炼之法,她的修为说不定能一日千里。”

“你是说夕昔更适合在黄泉修炼?不是说黄泉没有灵气……”

知道入定之时不能轻易打扰,秦四喜掏出山河随性扇,在夕昔的身边画了个圈儿。

秦娘子一贯如此,只要是将人当作了朋友,总有几分体贴在的。

宋霜勾了下唇角:

“她修的确实不是灵气,而是黄泉里的幽冥之气,真是奇怪,这幽冥之气在旁的修士那儿是死气,进了她的身子竟然能化成灵气,连文判官都说这小友与黄泉有缘,若有机会,应该留下来。”

留夕昔在黄泉?

秦四喜摇了摇头:“她是为了我才来的,哪有把她单独留下的道理?”

抱着鹅,秦四喜说:“这些年少不了你们地府各处照拂,我也该去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你是神身,得你一谢,生了因果,文判她们不知道得亏去多少功德。”

说罢,宋霜端详了一下秦四喜。

她的这位旧友双眸明亮,一如过往,那四十余年的人间一遭,什么皇权富贵、什么天子之威也未曾染了她的心。

秦四喜托着鹅胖乎乎的屁股,笑着说:“不让我道谢,那我是不是就该回去了?孙瑶瑶她们还得多久回来黄泉?”

“总还要一些年头,你要是有心,过个十年八年来看看。”

宋霜说话的时候,秦四喜看见了那盏灯。

“徐阴差也去了凡人境?”

宋霜知道她心里担心的是什么,缓声说:“人间杀劫总要有人应的,他本就是杀星,文判说他本来应该是做乱世之人,如今在你的太平世道之下,乱世只怕是做不成了,那就杀些鬼蜮小人也不错。”

知道自己到底是暂时止住了地谷里的魔气侵袭人间,人间也不会陡然再起乱世,秦四喜的笑更真切了些。

“孙瑶瑶是不是投胎成了孙雨瑶?这么想想,她两人算账时候的样子还真是很像。”

心神一松,秦四喜毫不客气地拿自己那些旧同伴们玩起了一一对照的游戏。

“刑初莫非是邢越?他怎么就成了女子?”

“刑初是地府里特意安排的,他虽然聪明,行事却过于粗放,文判有心让他多些耐性。”

“耐性?”想想邢越敢直接跳江来挑动泯州百姓对抗叛军,秦四喜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他在通政司干的事儿也没看出耐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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