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天道之子(166)

传柯闷了许久,心思不明地淡声道:“你俩下去吧。”他转过身去负起手时,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穆平安一眼,“记得早日回迟元峰,你的炼药术莫要落下了。”

“多谢师父关怀,”穆平安丝滑地起身,道,“师父,您老节哀,二师兄一向敬重您,相信二师兄泉下有知,也不愿您如此难过。”

“下去!”传柯气急,直接摔了手里的茶杯。

穆平安低眉顺眼地往后退,退到门外,便转过身,奇怪地看了身侧的单尘一眼。

两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堂,走出去没多久,单尘便将穆平安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露出光洁的手臂,触碰到穆平安的颈项。

穆平安眼神示意:“怎么回事?”

“嘘。”

“他身上有净尘咒,肌肤挨着你,你也自动净尘了。”云雀给他解释道。

这样说就简单了,穆平安干脆一把抱住单尘,让他的手臂能环住自己颈项,既然是好事,为何不更彻底些呢。

单尘被他抱得愣神了下,但这样大面积接触,确实更容易去尘,他将两人身上的些许金粉拘禁至手心。

那竟是一丝丝透明的线状小虫,挤在一起甚是恶心,单尘直接扬起淡紫色火焰,将之烧成灰烬。

云雀道:“傀儡虫乃是监视之物,一旦被寄生者说出施术者设下的字句或者人名,便会寄生成功,被寄生者会成为被施术者的眼线,思维向着施术者傀儡靠拢,直至死亡彻底成傀。”

“如此阴毒之物,居然直接对自己同门使用,”穆平安道,“这传柯简直丧心病狂!”

两人心情沉重地往山门处走去,打算尽快联络副掌门,商议要事,看能不能除掉传柯,不然照刚才那个情形,别说季文方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整个迟元峰都有可能成为他制造傀儡的窝点。

“你俩没事就好。”耆敬仁站在山门外的草地上,一身灰扑扑的道袍,披在他消瘦的身子上,清风吹过,倒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在他身后,还有位身着桃红衣裙的俏娇少女,正是苏小舟。

“您老怎么来了,还如此大张旗鼓!”穆平安奇怪,还来得这般及时。

“这你得问单尘了。”

穆平安诧异地看向身侧之人。

单尘道:“我担心峰主找我们麻烦,所以提前知会了耆老,让他老人家及时前来接我们。”

“聪明。”穆平安只觉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最后传柯那眼神,着实让人惊出一身冷汗。那人能随意夺取师父性命,占据师父尊位,会因为一点怀疑便要处置季文方,指不定会因为一点不快,顺便要了他这个没修为的小弟子的小命。

穆平安不禁暗叹幸好他连入了三脉,有其他两脉庇护,不然在一脉过不下去,日子会过得生不如死。

苏小舟抗议道:“这么好玩的事儿,竟然不叫上我!”

但凡智斗之事她最是感兴趣,可惜没赶上趟,她还以为跟着耆老来捞人能大显神通一番,结果穆平安和单尘就这么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了。

“还是挺惊险的好吧。”穆平安回想起来,连谋划的时间都没有,传柯马上就要传位给自己,到时候褚石的真假身份已然不重要,一旦假褚石身陨,那真是死无对证……

由于没空拖沓,便只能出此下策。

说来也正因为时间紧迫,以至于找的施展换形术之人,也在他们二人之列。

因此继承褚石部分炼药术的这份天大的好处,也就落在了单尘身上。

由于好处是自己人的,穆平安当然格外配合,积极推进了。

再者,最后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们还知道了禁术“换形阵”的布置之法。

“这不是在玩。”单尘一脸严肃,连傀儡虫都释放出来了,这传柯是图穷匕见,最后寿命只剩三年,他是豁出去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

短时间内穆平安和单尘确实也不敢待在迟元峰,丧礼期间人尽缟素,为一个弑杀亲师之人装七日悲痛,还是挺难为人的。

穆平安和单尘刚被耆敬仁领出迟元峰,回到山环山,便立刻和副掌门钟明笛取得联系。

而这边,迟元峰准峰主在自证八级炼药师实力的炼丹过程中突然暴毙的消息,插翅般在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飞鹤门。

“我当这位迟元峰二弟子是怎样的人物,无法接受炼丹失败的结果,以至气绝身亡,简直气量狭小,难成大器!”

“这样的人,也配当峰主。”

“幸好褚石峰主最后试了他一试,不然峰主之位要交给这样的人来当,那往后与迟元峰打交道就麻烦多了。”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迟元峰内主持自己殡仪之事的传柯听到各式各样的风言风语,气得肝胆郁结,恨不得吐血。

其实在他传位自己之前,就算他陨落,也不至于传得满宗门皆知,但因为他一早决定传位于自己,到晚上让他炼丹证明自己,结果他身亡,还炼丹失败,众人理所当然觉得他是因为炼丹失败才身亡。

人死不能复生,以至于百口莫辩。

迟元峰内,“褚石”郁气成疾,性情大变,门下弟子只当他痛失得意弟子,过分悲痛,完全没想过还有其他更可怕的可能。

但岁寒总觉得不大对劲。

他说不上来,说出来可能是他狭隘,但可能就是他狭隘吧。

以往师父最是器重自己,也最是关心自己,时常挂念不说,甚至还亲手给他准备过年的道袍,而今不过十二年不见,师父满心满眼竟都是二师弟。

二师弟性子稳妥,待人温和友善,师父传位给二师弟也正常,失去二师弟,悲痛欲绝也正常,但因此完全不搭理、甚至完全不待见自己,这完全说不过去啊。

尽管得了宗门任命,岁寒前去内殿领命的路上,心里记挂着师父,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和二师弟感情一般,纵使他再心宽,他也能感觉出来二师弟对他抱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敌意,哪怕平日里待其他人温和得体,对他却总是含沙带刺,以至于他都不太想在迟元峰待。

而今这位二师弟竟然这般轻易死去,岁寒觉得可惜,本想留在迟元峰守灵,未曾想被掌门任命,来到了飞鹤门正殿。

此次他来正殿,是打算辞去内殿长老的差事,他自由惯了,再者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他要留在迟元峰,成为师父的倚靠。

“岁大炼药师,这边请。”侍者领着他来到偏殿,岁寒刚走进去,偏殿大门豁然关闭,屋里顿时阴凉了几分。

副掌门钟明笛从座侧的小门中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上,负手神情凝重地看向他。

“寒儿!”同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声音里饱含思念、疼爱、怅惘、关怀,仿佛久别重逢,日后便是永别般,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悲怆之感。

岁寒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口中的“师父”尚未喊出来,却见两人从柱后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样貌出尘,姿态如竹,另一人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玲珑的丹炉,而那声音赫然便是从丹炉中传出来的!

“师父的声音?”岁寒双目怔然,轻喊出声,不敢相信。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传闻中跟他一样不管事的副掌门钟明笛。

听完钟明笛的讲述,岁寒气得发抖,他素来最怕死的人,本该吓得魂不守舍,此刻却忘了恐惧,只余愤怒。他不敢相信,但心中隐隐有个角落在告诉他,这才是真的。

是说师父怎么会突然器重传柯师弟胜过他。

是说师父怎么会在得知他炼药术突破后反而难受。

以往师父知道他炼药术突破,恨不得嘉奖全峰上下所有弟子,丹药就像不要钱似的赏赐给峰内所有人。

原来他的师父,他真正的恩师其实已经不在人世了,仅有一抹意识尚在,但不能算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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