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197)

此红线如斯眼熟,岂非界渊时常把玩在手的朱弦!

遥想当日,言枕词曾疑界渊手中朱弦也为至宝,却被界渊连消带打,避之不谈。其理由说简单也简单,盖因幽陆八样至宝,朱弦身为织方界线,织方界线却非朱弦!

早在界渊化身大庆幕后之人钓出神念,并与神念动手以致两败俱伤之际,他当日手持以试探神念的织方界线便一分为二,一者还留在他的手中,成为朱弦。一者则在神念手中。这能伤害到它真身之物被它妥善保存,仔细研究,并顺势摸出了祭天古符,得知幽陆至宝乃生克己身之物,还以祭天古符搅乱北疆,滋养己身。

当日是因,今日是果。

因果之循,生生不息。

如此迫在眉睫之际,界渊尤有闲思,悠然一想。

界渊与神念的真力未有一刻停止碰撞,接连自毁在他们身侧的至宝所逸散之力,似泥淖,似丝网,将两者纠缠于内,不容挣脱。

界渊悠悠笑道:“可笑,可笑。”

神念:“可笑什么!”

界渊:“我只笑你知织方界线一分为二,莫非我不知?”

神念亦是狂笑:“但我知道何种力量才能将我消灭——八样至宝是天地唯一的可能,如今八者缺一,世上再也没有可能消灭我的东西了!千百年之争,界渊,是你输了,是你输了——等等,界渊,你?!”

神念生于剑柄上的那双眼睛自至宝爆炸之时起便流血不止,巨剑剑身也如蜡炬,一直在肉眼可见的融化。可这一回,那凶残巨目上突然蒙出一层灰翳,直插入界渊体内的巨剑忽然一声脆响,自中断作两截!

但巨剑断后,也未落地,而是忽然再化黑雾,萦绕纠缠于界渊身周,并被界渊一点一滴吸入体内。

展眼之间,巨剑剑身已然消散,只余独目,还存天地之间,血淋淋,灰沉沉,注视界渊。

独对宿敌,在这最后一刻,界渊终于拼上这一场惊天之谋的最终碎片:

“……幽陆至宝八者缺一,无法将你彻底毁于天地之间。我系朱弦,补了身为织方界线的一半,将你吞噬,也是一样。”

“……你竟是这样的打算,可人由念生,无人能吞噬念啊,界渊。”那只独目注视界渊,沉寂之中,露出诡笑,“从今往后,你我共生,生的是你,亦是我啊,你将如我,成为此界新生魔主,以战乱人心为食——”

此话未完,界渊将手一拂,那仅剩的独目便“嘭”地散作黑雾,被徐徐牵引,再入界渊体内。

爆炸已停,周围的动荡也消失了,一片狼藉的空间之中,远处忽而划过一道流光。

流光骤停,背剑道长急奔至界渊背后,目光匆匆逡巡,欲看爱人有无受损,却先一步察觉到诡谲莫辨的气息翻涌在界渊身周,他与界渊肌肤相亲多时,对其气息了解非常——那虽深沉如渊,使人莫辨,却不失堂正之意,绝非如今的颠倒混乱!

界渊转回了身,他轻轻一笑,声音亲昵,如同往常:“阿词,你来得早了一些啊。”

可言枕词如遭雷击,他眼看界渊半边面孔宛如寻常,另半边面孔却黑雾缭绕,似面上附了一半面具,而这面具翻涌游动,可怖若活物!

“……界渊。”言枕词颤声一唤,眼中不落泪,心却已滴血,此锥心之痛,万刃过体不可比。

这倏忽之间,他已经猜到了前后关节,他终是错过了所爱之人的生死之关,可哪怕早知所有,他又有何能为?

界渊将手按在自己的半边脸上。

活动在他脸上的黑雾渐渐消散,其下面容又如过去。

可两者均知,已然不同。

界渊含笑道:“阿词如此伤心,是已窥见日后之景了?”言罢,他不待言枕词答话,又悠悠一叹,“未来啊……”

尾声犹在,人影一闪,行踪已渺。

北疆边界,陈兵于此,坐镇中军的明如昼只觉身周空间一荡,警惕回首之际,便见界渊忽然出现,并坐宝座之上。

他微微一怔,立时下拜:“参见大人。”

界渊并不答话。吞噬了神念之后,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顷刻恢复,功力较之先前更攀高峰。

他伸出一掌,新的力量在他掌心汇聚,仅仅一道幽影,已暴虐使周遭不稳。

而一股独立于神智之外的心念,也在向他传递浓浓的饥渴之意——

久久不听座上人的声音,但铺天盖地的力量却不容错认。

明如昼目眩神迷。

第十一卷 终局之局,朱红一弦

第85章

时是深夜, 大庆与北疆边界中, 燧宫陈兵于此。焦石之上, 顶顶营帐密密环卫一座拔地而起的巨石宫殿。宫殿森罗,森罗大殿中,八十一根大柱之上, 火焰逐风而生。座上人一荡袖,隔空将火焰捏成形态各异的骷髅头。他轻轻敲着指尖,这些火焰骷髅上下跳跃, 交织出一曲欢乐乐章, 跳着跳着,或许太过欢乐, 魑魅魍魉成了琵琶琴瑟,真舞着火焰, 弹出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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