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198)

明如昼向来熟悉光影,此时此刻, 却被变幻莫测的焰光焰得退后一步,不敢稍加探查。

这一声足音让玩味着体会身体里多出力量的界渊慢慢停下了手,他斜靠宝座, 支着头思索片刻, 对明如昼说:“今夜你与大庆使者协商,这二日之间,开拔队伍,穿过大庆,前往世家。”

明如昼油然一惊:“这两日?”

界渊道:“怎么, 你很意外?”

明如昼微垂着头,恭顺轻言:“大人……我观大人先时虽与大庆达成默契,却并不急于横跨大庆,前往世家。乃是另有要事,不知大人之事,如今可得解决?明如昼愿为大人分忧。”

界渊轻轻一唔:“你在猜测我?”

明如昼伏身道:“属下绝不敢有此妄想。”

“不不不,”界渊笑道,“明如昼,抬起头来。”

他说着,不待明如昼动作,直接上前两步,蹲下身来,用手挑起明如昼的下巴。

碰触下巴的手指并无力量的痕迹,甚至十分柔软,可越是如此,越想起曾感知到的铺天盖地的力量,也就越是叫人战栗。

明如昼控制不住轻轻打颤的身躯。

明如昼的视线自下向上,他的目光从纯黑的靴子,织金的袍角一路向上,路过胸腹时轻轻一顿,目光胶着。那里有一处撕开痕迹,周遭是干涸的暗色,这乃鲜血的残留。

正是方才察觉的这一点让他的理智经受毒火烧灼,感到嫉妒与愤恨,脱口本不应说出的话!

何人可让大人受伤?何人之血可染上大人衣袍?

界渊对明如昼说:“先前做先前的事,如今做如今的事。明如昼,你问出此语,是觉得我不欲做先前之事,还是觉得我不欲做现在之事?你觉得世上有人可让我违逆心意?你觉得……世上有人可以让我受伤?”

明如昼的力量被界渊三言两语挑拨而起,但捏着他下巴的手却轻而易举地将这些力量尽数封印在他的身躯里,痛苦的翻覆让汗水出现在他的鬓角,他的嘴唇泛白,脸颊鹳红,可是怀疑与嫉妒也如冰雪消融。对至强力量的倾慕再一次主宰了他,代表驯服的颤抖不只在他的身躯上,也出现在他的音线里:“当然没有!是属下妄自揣测,请大人责罚……”

界渊只是低低在笑:“我并非苛刻之人,也不在意你的猜测,我只是给你指一些正确的方向。明如昼,我知道你所想要的力量……这世上的最强之力,我可以让你看见,可以让你触碰。作为回应——”

“我愿献上一切。”明如昼哑声道。

惊喜来得太突然,被人禁锢着,翻腾在身躯内的力量此时竟不止带来失控的痛楚了,痛楚的更深处,渴望令快感应运而生。他迫不及待地低头,虔诚地亲吻界渊的手指,如是能得所求之物,其他一切,皆可献祭——

界渊缓声道:“你的一切又与我何干呢?你只需要用这双眼,看眼前一切。你可以尽情猜测,这最终的结局,是否有趣——”

他笑了起来,仿佛未来可见,已将他娱乐。

界渊既归,一切便飞速前推。当夜自界渊处离开后,明如昼便将界渊的意思悉数告诉大庆使者。

大庆使者乃是宣德帝派遣的秘卫,虽知两家协议,但真听见事情将要进行时亦是心惊肉跳:“我明白贵主意思了,待我禀明陛下,明日之内,必给答复。”

明如昼如今心神皆畅,含笑作礼:“只待贵使的好消息。”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将使者独自留在帐中。

营帐之内,使者即刻从行李中取出一紫金小钵,又抬起放在帐中角落的陶罐,将陶罐中的水导入小钵之中。罐大钵小,但罐中清水全部倒入钵中之后,钵内亦只有浅浅一层底。

使者放下陶罐,拿起笔与纸条,飞速将燧宫之意写在纸上,而后将小小的纸条投入钵中。

轻轻一张纸落入水中,却似个小石头掉入水中,无声无息向下沉去,眨眼不见。

以秘法将消息传回大庆后,使者于帐中呆坐,本拟会等许久,实则不过一个时辰,他面前小钵突然发出泊泊水声,一张纸条突兀自水中冒出,浮于水面。

使者连忙捞起纸条,张开一看,双手颤抖!

只见其上几字:即刻行动!

一张纸条,重逾千斤!

既有宣德帝手令,燧宫借道大庆前往世家一事当然不打折扣地执行下去。

翌日一早,使者已与同知此事的边将联系,将燧宫中人扮作换防之军,大摇大摆地穿行大庆地盘,往世家方向急行而去!

此行不算隐蔽,但足够光明正大,又有俱全手续,沿路官府虽觉讶异,也并不敢多窥军事机密。

可在千里之外,大庆西京的庙堂之上,自有一股隐秘却剧烈的风暴随着燧宫乔装人马进入大庆而席卷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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