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61)

但轿前轿后随从的人马却似更多了。

看那穿着装束,必是禁卫军无疑。

禁卫军负责守卫皇城,离皇帝和皇宫最为接近,人数并不太多,却经过层层筛选,的确是大周最厉害的一支劲旅,历来都由皇帝最亲信的将领掌握。

闻道摄政王当权之时,禁卫军调拨之权尽在其子康侯唐天重手中。

唐天重虽然峻冷严苛,却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痴情种子,竟为了心上人交出了一半的禁卫军统领权,当时曾被人啧啧称奇。

等后来他为了救活心爱的女子放了即将到手的天下束手就擒时,人们却又绝口不提他那场梦散魂凉的倾世之恋了。

这事当然没那么轻松了结。嗯,猜得着是谁害宇文贵妃堕胎了吗?

重新打回瑞都的周帝唐天霄不爱听任何关于他的话,不愿提任何关于他的事。偶有提起被他听到的,他一改素日的宽和,重责之后赶出皇宫。

于是,这样的叛臣贼子,不提也罢。

而他……

自是也不会和唐天重比谁更痴情不悔情深似海了。

禁卫军大权,从那时候起也重新收归皇室,名义上由唐天祺统率,但不得太后或皇帝手谕,并不允许出现大规模的调防。

再看着始终跟在轿边的卓锐和陈材,可浅媚再无疑忌,却越发地困惑。

她忍不住问向卓锐:“喂,卓无用,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我去大理寺?”

卓锐顿了顿身,惊讶地望她一眼,倒也没有推搪,踌躇片刻便低声道:“淑妃娘娘,昨晚你和看守的内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

可浅媚问着,自己也在回思。

那内侍晓得她应该没事了,似乎在刻意讨好她,不仅告诉她杜贤妃认下了血燕之事,还提醒她小心沈皇后的报复……

当时,她劝他,小心祸从口出。

她甚至嘲笑了一句,“你这样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轿子里有点闷热,她掀开帘子的手已攒捏成拳,怒道:“有人害我?”

卓锐向前后随从张望了一眼,才紧贴着帘子很轻地说道:“别认下你没做的事。我想皇上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他只说这一句,便向前紧走几步,依旧和陈材并行,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

他是唐天霄的心腹护卫,对他的心思也能揣测个八九不离十。

可他居然没说皇上会护下她,只说……他不会袖手旁观。

难道以她与他的亲密,也不能让他给她一个保全她的承诺?

可浅媚心头突突直跳,猛想起耳闻目睹的唐天霄所行种种凉薄寡情之事,仿佛有一道寒意自脊柱上倾灌而下,要将人冻得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

他会因为她而牺牲杜贤妃,又会因为什么而牺牲她?

她不解,并且猜不透。

只因他的权衡取舍,乃是帝王的权衡取舍……

大理寺的格局自是不好和皇宫相比,廊庑虽是阔大,青墙朱柱已显陈旧,檐楹下的彩绘颜色早已模糊不清,应该还是当年南楚时的建筑,并不曾好好修葺过,不知是不是为了响应大周一统中原以来提倡的以俭治国。

小轿从大理寺朱色斑驳的左侧小门进去,绕过前堂一路往后行去,渐至一处小院,却连铁门也满是锈斑,院内一无花木,青砖铺墁的地面早已坑坑洼洼,砖fèng间的杂糙倒是长得旺盛。

临近后面那排青砖老屋前,有两株老槐张着枝丫直刺青天,其间唯一活动的生物,却是成群结队的乌鸦。

振翼肃肃,飞鸣哑哑,盘旋之际,如大片的乌云当头笼着,将天空遮得昏暗了,却觉屋前那半敞的木门更阴森了,恻恻如怪兽的大口,散着浓臭的血腥味,静候它的猎物自投罗网,一口噬尽,尸骨不留。

可浅媚心里直冒寒气,即便曾得了卓锐那语焉不明的事先警告,还是没来由地想起请君入瓮的故事。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行事风格,所以她出了小轿,并没有顺着随行禁卫军的指示走向那阴森的青砖屋子,却站在轿前,抬眸望向院墙。

院墙剥落倾欹,上方的瓦楞有一块没一块,fèng隙间长了许多细长挺拔的杂糙,却也算不得很高。

她正转着念头时,卓锐忽然上前,一手搭到她的肩上,另一手却伸向前方,向她道:“淑妃娘娘,请!”

可浅媚试着欲往一侧稍避,便觉他的手上立时加大力道,竟将她的肩胛处紧紧扣住,连带把整只手臂都捏得在疼痛里失了力道。

她一惊,怒道:“卓无用,你也敢来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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