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臣(31)

和珅一凛,这话他暗地里与福康安商议多次了的,如今这男人洋洋洒洒地说完,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里已是惊惮莫名,嘴上却依旧淡淡地道:“你们金川较准部蒙古如何?策部林丹汗拥兵百万对抗天朝,依旧是败了,死无葬身之地,你们那点子兵力武器,与我天朝相比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轻轻一碰,就叫你等尽为齑粉!”那藏人眨了眨眼睛,不说话只是笑着摇头,弯腰去捡方才割断水草后丢在泥边的弯刀。那是一柄极其精美的短刀,银制的刀鞘上满嵌着祖母绿,其余一点杂色也无,连带着那刀身也是通体银白,冰荧荧地闪着叫人胆寒的冷光——

拉孜宝刀——这是康巴宝刀中的极品!藏刀中的极品之王,寻常人哪会这么随随便便地带着?!

那藏人握刀在手,先是无限惋惜地摇头一叹:“可惜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下一瞬间,和珅已经反手抽出一直垫在衣服下的多伦宝刀横劈过去:“索若木!你受死吧!”

几乎是同时,索若木持刀在手,向上一格,两刃相交,电光火石,但见他不甚正经地微微一笑道:“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就留你不得了!”

和珅咬牙一笑:“从你说出我军布防之谬开始,你怕就没想让我活着回去吧?!”

第十一章:一念之差和珅放人,六根难尽三爷动情

索若木微一眯眼,神色间已是带上了十分的危险。再一迟疑,寒光一闪,和珅已然反手一抽,执刀劈来,两刀平贴索若木只觉得刀身被粘地向下一沉,他心下微微一凛,万没想到这个看着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少年居然膂力如此惊人,被逼退了一步才站稳脚跟,心里倒真起了争胜之心,要赢他个光明磊落,又运力迎袭而上。一时间唯见刀风起时,金戈不绝,冷光闪处,人影叠幢——那和珅力气再盛又哪及的上领兵略阵多年的索若木,渐渐地便处了下风,一味地靠招式灵巧游走躲避,此时索若木倒不急于制服他了,存心要试试他的底,如戏鼠猫一般,不时收纵,眼见那拉孜宝刀快要伤及于他时,便将手劲一回,兜转开来再换招式。和珅一面咬牙坚持,一面也知道自己再强撑下去终究会输,顿时心里一狠——若是抓住了他,大小金川不攻自破要省去多少气力——这是擎天大功一件!于是就将多伦刀向上一横,再劈空跃下,刀锋正往拉孜宝刀口上撞去!这是爆发全力之势,竟将索若木拉孜宝刀一寸寸地压向面颈,离他坚挺的鼻间惟寸余之远,索若木吃得一惊,再要使力却受制于姿势发挥不得,只是康巴宝刀素来吹毛断发无坚不摧,拉孜宝刀又是藏刀之王,此时只听一道刺耳的金石扣击之声,和珅手中的多伦刀竟应声而裂,索若木大喝一声,借势向上弹力,拉孜宝刀竟将多伦刀从中削断,龙吟凤鸣的刹那,刀锋夹着风势反向和珅劈去,那和珅却毫无惧色,反将胸膛迎向刀刃,索若木暗吃一惊,一时犹豫该不该收刃,那刀口已经切进了和珅的左肩,恰是捅进了未愈旧伤,顿时血如泉涌!

“你何必——”索若木喘息不定地刚刚开口,和珅却猛一睁眼,左臂向前一扣他的天池穴,索若木顿时手肘一麻竟再也握不住刀,刚一撒手,拉孜宝刀落地的同时,和珅就已经如疾风骤雨般逼前数步将半截残刀抵上索若木的颈动脉!

一时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相互对峙,半晌,索若木才一瞄和珅依旧流血的伤处,平平静静地道:“要是清兵各个都似你这么不要命,多少个金川都平了——你又何苦来?”

刀锋再送三分,索若木的脖子上已然见红,和珅却没去理会他的伤口,冷笑道:“你是罪首肇端,拿住你就是征西首功!更不用说要少死多少人——我还想以你项上人头换个一品顶戴呢——你说何苦来?”

“不错不错。”索若木居然也跟着点头同意,“你这样的人,原是配做一品公的,我倒愿意以我这条贱命成全你的大志。”

和珅正听着发愣,却又听他轻声一叹:“只当我难得助人一次,方才救你一命如今送佛送到西,以后也不指望你血祀于我,只要记得我索若木一生不屈于人,却为一个素昧平生之人甘当阶下之囚,也不愧一个义字!”

和珅听的心里一沉,手上动作却不停,抽出自己的衣带,将索若木的手反剪着缚紧了——他向海宁学了刑部过堂时候的一种绑缚花样,据说还是当年刑部老尚书刘统勋发明的,将犯人的双手双脚反剪着如麻花般扭在一起,再打个极其繁复的结,任犯人如何挣扎,也只能如螃蟹一样地上横爬,那结却是万万挣扎不开的——他将索若木的手绑住了,想了一想,却又没将他双脚给绑上,只是弯腰将落地的拉孜宝刀和崩裂的半截多伦宝刀都捡起来插进自己腰上,起身冷冷地呵斥道:“跟我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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