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胡同(58)

在他面前,红地虽然向来娇纵,如此放肆倒是没有过,彭白坊面上兜不住,气的颤抖说:“红地,你若如此目中无人,作践自己,也不要再指望我来做二爷的替身吧!”

“我梁红地就算老了,也不缺陪我消遣之人!彭大人慢走,恕不远送!”

这话说的艮,眼中轻蔑尽现,彭白坊终于明白,这些年来,红地是从为将心里一毫一寸分给自己过。他睥睨众星捧月,唯对那人真哭真闹,如今夜夜买醉,放浪形骸,空剩下一具躯壳皮囊而已!

彭白坊拂袖而去,红地不以为然,再一抬手,壶已空了。柜子里放了四五坛格外陈好的酒,是他吩咐人存在这里,留给他解闷,于是走过去,想搬出一坛开封,却不料坛子太重,他醉醺醺,倒给自己一番力闪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禁冷笑出声,如今竟是这般不中用了!

迷糊糊自己爬到床上,卷在滑软的枕被之间,酒劲儿这会来得汹,在四肢百骸莽撞地流窜。就在这床上,多少个昼夜,两人缱绻缠绵,床第间的欢愉,从没人象江道远那么满足他。也说不清是江道远技术真好,还是这心意通了,纵是青涩小儿,饶也能做的如痴如醉,蚀骨销魂。

这念想一钻进骨血,下身情不自禁抬起头来。红地蜷在被里,疯狂想像着江道远健壮的身躯,绝望地自慰,一边泪流满面,却又笑个不停……半会功夫,那话儿竟是自己软了。红地垂头躺着,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睡意纠缠不休,脑袋却清醒无比。

门“吱扭”一声开了,江道远冒失失闯进来,红地吓了一跳,起身骂他:“你这是赶着去投胎……”

话刚说完,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话说归说,不当真的。

连忙改口说:“你不在家抱儿子,又回来做什么?”

江道远答非所问,直楞楞地问他:“你可知我第一次遇见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不是你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公子哥儿来堂子打茶围?”

红地从来不曾和他说过,他第一次见江道远其实要比那次早,是在江道远迎亲的路上。那时他还没入行,红地站在人群里,痴痴看着高头大马上英俊无比的青年,雄赳赳,气昂昂,只觉得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膛。

“不是,红地,你错了,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我娶亲的路上,老远我就看见你,裴爷牵着你,你那天穿了件浅绿的衫。红地,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可我怎会错过你?不管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我都看的到。”

江道远跟没魂儿一样,不停地往下说:“红地,我娶二房那会儿,伤了你的心,你甚至割腕,不想活了……就算你瞒着我,我也知道。红地,你的爱,你的恨,你的埋怨和忍耐,我都了然于心。”

红地听到这里,破声而哭:“你既明白,又为何如此对我?”

“我对不起你,红地,这辈子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把那氅给我穿吧!这里冷着呢,况且,现在再没人能管我,我想穿什么,也不用听她们念叨。红地,你给的东西,我都稀罕,给我吧!”

“你呀,要晚了,我已经给它烧了,挨冻也是你活该!”

“没呀,没烧,在库房那里存着呢!给我吧,红地,这世上就你真疼我的!”

红地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却发现面前空空一片,哪曾有半个人影?他伸手抓了一把,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楚。原本江道远站的地儿,似乎落了些水,湿漉漉一片,象是他临走那天,淋了雨,一直都没晾干似的。

红地睁开眼,头痛欲裂,昨夜那浑浑噩噩的梦,似乎将这十几年重过了遍,怎么知道这一睁眼,满室阳光,那些旧岁月都跟影子一样,顿时销声匿迹,不仅懊恼,他再闭上眼,希望回到梦境之中,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恨得他头脑混乱,烦躁不堪。

出了门,他直奔库房去了,正看见小厮抱了个包袱向外走,被他一口喝住,那人回头见是他,吓的哆嗦:“梁爷,您今儿怎起得这么早?”

“我要是不早起,还捉不到你这手脚不干净的厮!包袱里是什么?”

小厮腿软,扑通跪下,不敢再说话。红地一把夺过去,果然是他送江道远的那件氅!

“你长了狗胆,我让你烧的东西,还敢自己留着?”

“不是我,不是我,是,是爷让留着的!”

红地一听,火更大了,一巴掌扇过去:“你这见风使舵的奴才!他如今是爷,你便把我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你在谁院子里当差的,谁给你放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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