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20)

晋枢机伸手一滑,指甲正剺在那宫女下巴上,“真是肥腻得很啊。娘娘慢慢用,这一具尸体,省着些,足够烧到冬天了。到时候,重华亲自上表替娘娘扬名,大梁皇后,克奢从俭,恩泽万民!”

晋枢机轻抚着飞泉宝剑,才走出坤和宫就看到了王公公,心道,这消息传得可真快。王公公立刻上前,“皇上一听说娘娘召侯爷去了坤和宫,就立刻派老奴过来。侯爷不知,今天朝上可是闹得天翻地覆了。”

晋枢机微微一笑,“废了于家的宝贝疙瘩,那些老臣给了皇上不少脸色吧。”

王公公压低了声音,“侯爷留些神吧,皇上召您去御花园。”

晋枢机轻捋着鬓边长发,“留神?不留神又能怎样呢。”

果然,晋枢机还未走到商承弼近前三步,就被他一声呵斥,“你给朕跪下!”

晋枢机低头看了一眼那铺着细密彩石的小径,正绘的是“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图样,晋枢机小心翼翼地藏了眼中的委屈,漫不经心地从唇边打着圈磨出一点小抱怨来,“硬”,话虽这样说,却还是乖乖曲膝下去。

只是膝盖还未着地,已经被一股极强的力道拽进怀里去。

“呃”,晋枢机小声□了一声。

商承弼连忙扶正了他肩膀,“怎么了?”

晋枢机低眉敛目不敢看他,却是低低道,“疼。”

商承弼一急,“那个女人竟敢伤你!”说着就立刻查看。

晋枢机哼了一声,“她哪有这种本事。”

商承弼这才忆起自己是要跟他算账的,顺手将他推了出去,晋枢机又是一蹙眉,商承弼看他,“哪里不舒服?”

晋枢机面颊飞红,却是不语。

商承弼一时不解,又因为含怒不愿猜他心思,“究竟哪不舒服?怎么好端端的佩着剑?”

“重华错了。”晋枢机掀了衣摆,在商承弼脚边跪了。

商承弼也着实不客气,一提他手臂,将他捞到了自己腿上,正是跪伏膝头的姿势,一扬手,就给了他臀上重重一掌。这掌才拍下去就觉得不对,硬生生又收了三成力,“你挑唆姓景的小子废了于家那个小草包的手臂?”

晋枢机头朝下,声音闷闷的,“你就为这事罚我?”

商承弼将手覆在他臀上,“问出这句话来,就该打!”

晋枢机一向知道这男人的决断,轻轻闭了眼睛,由他罚了一巴掌。

商承弼听他喉间泻出细碎的□,将他扶起来,强压了他肩膀要他坐在自己腿上,晋枢机身后带着牛肉,走或站还勉强好些,一坐下去那牛肉就直接撞进里面,钝钝地疼痒,又羞耻又屈闷。

商承弼同晋枢机制气时一向不许有人在旁边,四周服侍的太监宫女早都退到了远处。商承弼用手指点着晋枢机薄唇,“为什么昨夜不跟我说?”

晋枢机贴着他脸,“又不是我做的。于家惹不起靖边王,得罪不起他的小师弟,拿我发什么脾气?”

“是吗?惹不起靖边王,就惹得起朕了?”商承弼看他,“你就这么恨王叔,挑拨他和于家还不够,连朕也要算计进去?”

晋枢机道,“灭国之仇、毁家之恨、屈身之辱,我不该恨他吗?”

商承弼捏住他下颌,“楚是朕让他灭的,你晋家的祖宗供奉也是朕吩咐毁了的。屈身之辱!跟着朕,是委屈、是受辱吗?”

晋枢机皱紧了眉,却是环臂在他后背用手掌轻轻摩挲。

商承弼放开了手,却是带着劲风扬起了巴掌,掌风极厉,最后又终于没有打下去,只撂下一句狠话,“自己掌嘴。”

晋枢机抬眼看他,就像一只被主人夺了绒球的猫,既想伸爪子,又怕真的激怒了他,“怎么下不去手,我挨的打还少吗?”

商承弼双目深不见底,如孤星带寒,“朕若真要打你,你受得住?”

晋枢机却像跟他拧上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商承弼猛然想起初见时的情形,知道这句话委实是他心上的痛处,想要发作,却看他正用初生的小豹子样的戒备眼色看着自己,知道他虽然顶嘴却还是怕的,语气也缓了下来,“吃了多少亏,也不知道收敛些,真是不打不行。”

晋枢机将脑袋枕在他肩上,伸手揉了揉他胸口。

商承弼轻轻摇头,“朕知道你是担心我,于家势力越来越大,于文太又领着半副禁卫军,虽说有长孙敖压制他,却不得不防。”

“你不是一直想削了他的权柄,如今,这位小将军受了伤,正好叫他回家静养。”晋枢机道。

商承弼曲起食指用指节轻轻划着他脸,“你也太急了些。习武的人,废了人家手臂就等于毁了人家一辈子,于家焉能放过你?”他说着就将晋枢机拢得更紧了,“太大意了。今晚必罚你,不许求了。”晋枢机还想说话,商承弼目光一扫,他便只好咬住了唇,商承弼狠狠捏了捏他脸,“朕早都告诉过你,闯祸无所谓,自然有朕替你收拾。可是你一声不响瞒了我大半宿,今天一上朝,那些老臣疯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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