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301)

“皇上,万万不可啊!”

“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皇上,难道您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情受万世唾骂吗?”

“皇上!江山社稷为重,儿女私情为轻啊!”

“皇上,靖边王若有不臣之心,十五年前就可——又何必等到今日,受一小人所辱!”

“皇上明察!”

“皇上,皇上!”

商承弼望着视死如归的商衾寒,又看着带讪含讥的晋枢机,耳边全是万万不可,万世基业的喝阻声,突然间,万念俱灰。只错耳听得一声猫叫,竟是桃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一见了主人,也不管此刻朝上的剑拔弩张,媚叫着扑到晋枢机怀里去。

晋枢机弯腰抱起桃儿,轻轻抚着他油滑的毛,“又长胖了。”

商承弼看着他对着桃儿软语说话,竟是从未见过的温柔,不觉心中一荡,脱口而出道,“你回来罢!”

“皇上,皇上!”底下又是一阵哭丧般的哀嚎。

晋枢机弯腰,捡起地上的剑,他知道自己受伤太多,又散去不少功力,却没有想到,商衾寒竟是这样强,尽管他故意容让,让商承弼看清楚商衾寒的深不可测,可就算是他,也没有准备让商衾寒一招之间夺去掌上兵刃,只是,怀疑的种子早已埋下,这五年来,他不断引导商承弼去猜忌商衾寒,虽然如今还不是时候,可那粒种子,应该已经发芽了。今日,商承弼的犹豫,相信,不止寒得是群臣的心,更逼迫商衾寒,不得不早做准备。他横剑,指着商衾寒,“杀了他!”

“重华——”商承弼望着他,那双君临天下的眸子里,竟有求恳之意。

晋枢机心碎一笑,蹲□子将桃儿放在地上,“那你凭什么叫我回来!”

“重华!”

“喵儿!”

商承弼和桃儿一起看着晋枢机转身,晋枢机回眸一笑,“桃儿留给你,好好照顾他。”

“重华——”

那样凄绝的一笑,他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五年前,那一低头,一回眸,一杯酒,折花数露的大梁天子猝然间,为他,断了袖。

“晋重华!”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携剑走出大殿,青松将倒,风姿如玉,还有一只黑猫叫得悱恻缠绵。他的眼睛离不开他绀发间雪白的脖颈,他的耳边却尽是山呼万岁的声音,“吾皇圣明!”

商衾寒越众出列,深深叩首,“拔慧剑,斩情丝,吾皇圣明!”

“吾皇圣明!”

商承弼闭上眼,眼前只能看到一重重白雾,那人就抱着一架玉琴斜斜倚在槐花树下,他听到他说,“你终究还是负了我了,吾皇圣明。”

“吾皇圣明!”

“圣明!”

“圣明……”

走出大殿的晋枢机终于明白五年前的自己是多么残忍,因为,他也曾对一个女人说过,“到底君王负旧盟,江山情重美人轻。”

晋枢机微笑,将手中长剑插入腰间剑鞘,该还的,此刻,我都已还清。商承弼,你既舍不得征战沙场的良臣,就让咱们沙场再见!

绵亘三年的渑康之乱,由此,拉开序幕。

三家轶闻辑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即使离开了商承弼,晋枢机也知道。

他飞过纸鸢跑过马,横笛仗剑走过的江湖,皆是他的江山。

如今,这位艳倾天下的临渊王依旧住在他御赐的王府里,拨着红珊瑚的算盘珠子,眉间一点朱砂,殷红欲滴。

那位权倾天下的天昭帝也依旧住在二人曾经欢好过无数次的栖凤阁,隔着一道帘子,听和他有着同样一管子声音的楚复光读奏折。

临渊王府低眉顺耳的下人回报着如今的米价,晋枢机在心里叹息,比三月前他离宫,又贵了七成。

商承弼狠狠将龙案上的金杯掷了出去,黄河决口,大雪封江,大旱之后复又大涝,河北之地,颗粒无收,中原饥民,流离失所,即便富庶如江南,也欠了三成的租赋。天灾人祸,版图越大,皇帝就越缺钱。更何况,那位读奏折的,还不是他想见到的那一个。

楚复光低头捡起了地上的金杯,扶正,摆在自己脚边。

商承弼吼道,“念啊!怎么不念了!”

楚复光又翻开一张折子,“同样是请皇上赈灾的。”

“哐”地一响,这次扔出来的,是饕餮纹的铜炉,“朕让你念,你就念!”

冰片的气息沁入楚复光鼻尖,扎进他肺腑里,他收拢唇边的哂笑,缓缓摊开又一本折子,不疾不徐地念起来。这样的年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再听不着了。只是九五之尊坐在这雕梁画栋的暖阁里,对着自己一介书生,想听的,不过是这一管子同那人一样的声音罢了。

楚复光继续念折子,不是输赋难济,就是流民四起,商承弼听着,时不时就扔出不知道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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