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350)

他手臂一送,被削地整整齐齐如齿距般的半根玉米就挥送给了赵仲平,赵仲平接过玉米,握在手里,玉米还冒着白气,只是常年握刀的手却是不怕烫的,他站得直直的,大声道,“咱们到了这一步,还怕死吗?”

拿起玉米就往嘴里送,此时,于同襄已经又喝了一口水,吃了一块干粮。

众人经历一场挣命的逃亡,早都饥肠辘辘了,如今见于同襄和赵仲平吃了没事,纷纷咽起了口水,眼巴巴地望着玉米、干粮、清水,只等于同襄下令。

于同襄却是望着晋枢机,“你要什么?”

晋枢机目光落在那些粮食上,“现在才问条件,不嫌太迟了吗?”

于同襄道,“至好不过一死,至坏也不过一死。又有何迟早之分呢?”

晋枢机看了他一眼,还很年轻的脸,意气风发,因为早定了主意视死如归,竟有种大义凛然的气度在,晋枢机叹了一声,“商衾寒果然会调教徒弟,可惜了。”

此时此刻,自然没有人会问他可惜什么,晋枢机感叹了一句,立刻道,“今日傍晚,必有暴雨。阐州之下是偠州,偠州丰土沃野,又有景康把守,景康孤峻刚烈,不是临阵脱逃之人,只是堰塞湖顷刻决口,非人力所能相抗,你去劝他,后撤出城,不要为了自己区区声名坏了一城百姓的性命。他是你伯祖父所荐,你的话,他应当能听进几分。”

于同襄还没开口,赵仲平先是气血上涌,语含讽刺,“想不到晋公子竟还是怜恤百姓之人。”阐州片刻之间就被烟了,数万人身死,几百年的家园毁于一旦,他对晋枢机,已不止一个恨字而已。

晋枢机却根本不将他看在眼里,他只望着于同襄,“你当知道,即使景康有两分本事,若有硬战,也不过自寻死路而已。”

于同襄望着他,“你为什么要救偠州?”

晋枢机长身直立,豪气遄飞,“我多年谋划,纵势起兵,要的是整片江山,他日君临天下,脚下全是我的江山,四境都是我的子民,难道,要再重头收拾吗?若无胸怀天下爱惜苍生的本事,我要天下又有何用?”

第157章川连

赵仲平望着于同襄,“少将军不可答应啊。”

于同襄的眼睛扫过地上的食水,东西都已经收了,不答应,又能如何。他的目光落在亲军的身上,点了四个人,一个商承弼禁军,一个赵仲平门人,两个于家旧将,抬头看晋枢机,“即刻启程,午后当能赶到。”

晋枢机只淡淡道,“此间泥泞,山路难行,少将军恐怕骑不得马了。”

于同襄提起了刀,“于家的人,还没有这么不济事。”

晋枢机没说话,他身边的丢盔道,“少将军去偠州,景康说是家臣,也是长辈,持械前往恐怕不敬。”

于同襄看了晋枢机一眼,见他不置可否,当即将刀抛给了自己亲随,晋枢机一示意,雪衣立刻上前送了五份食水,跟随的人也只好将兵器交出来,只有銮禁卫握着绣金刀不肯放手,晋枢机连眼睛都不抬一下,雪衣一手递过干粮,一手去抓他腰间绣金刀,銮禁卫岂是好惹的,当下后撤一部,单手一挡一格,于同襄正要喝令,却看晋枢机纹风不动。再看时,雪衣身形极快,银光闪动间,几个起落,手中银丝就割断了銮禁卫半片下裳,銮禁卫恼羞成怒,手已按在绣金刀上。却突然听得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撒手!”正是与他交战的雪衣和于同襄的声音。

他一回神,才感觉到腕上一凉,早被银丝划出了一条极深的口子,血珠滚动。

于同襄对晋枢机道,“晋公子的雪线压银丝,果然了得。”

晋枢机只是道,“山洪顷刻就至,保护少将军的人如何能如此不济事,换一个吧。”

其实,不必他说话,于同襄带来的人已生敌忾之心,但看到晋枢机身边一个不起眼的雪衣都有如此本领,哪怕不服,也只好暗自忍耐。最后,銮禁卫中一个校尉出来,低声道,“绣金刀乃皇上所赐,刀在人在。小人位小职卑,自然无碍。”他解下了腰间佩刀。銮禁卫只有小旗以上才能佩绣金刀,其他人也佩刀,形制与绣金刀相仿,却不在刀柄处描金,当然也有擅使其他武器的,只是时人将銮禁卫所佩兵刃都称作绣金刀而已。

他如此说,倒也是为了替刚才找回场子,只是,晋枢机却丝毫不在意。鱼都躺在砧板上了,拿刀的人还会在乎他死得是不是端正优雅?

于同襄也不废话,自己亲自拿了食水干粮,回头望一眼赵仲平,转身离去。

晋枢机身后,已有雪衣为他搭起了帐篷,丢盔前来请他进去。他身子不好,起先义军见他如此“娇弱”,很有几人又拿了那账里承恩的话来说,可见他上阵杀敌干净利落,与自己诸人深夜埋伏也丝毫不畏风露,在见他事事料敌机先,竟真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气度出来。渐渐地,看他实在是虚弱,就连义军中也有人出来真心劝道,“世子,此处正是风口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还是在帐子里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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