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351)

投来的人,能称他世子,意思就很明显的。

更有人道,“一群手下败将,原也不值世子看着。”

他们劝阻晋枢机的声音极大,亲军中还有人不服,只是晋枢机究竟吹了好一阵风,强压着喘息咳嗽,连脸都白了,他也不故意做作,只吩咐刚才说话的人,“大家也累了,先起火开饭,稍事修整,山洪就在顷刻,此处也非久留之地。”

“是!”他声音极低,应和之声却是极大,对面不服的人心中又是一凛,只晋枢机丝毫不以为意,自己进了帐篷,才一走进去,就咳个不住,他用衣袖按住口,一会儿,就看到一团鲜红。

于同襄带着满腔的愤懑与不甘赶路,山路原就难行,更何况又连遇大雨,他埋着头只管向前走,两条腿就像不会打直的车轮子,身后的四个亲随,知道他心中郁气极重,都不敢多话。更何况,一城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也没有人有心情抱怨。

风里来泥里走,看着天边的黑云压下来心就比炙在炉子里的田鸡腿还要焦,紧赶慢赶,终于在日头升到最高的时候到了偠州。

于同襄自己低头看了看满身泥泞,还欲整理一番,就被偠州城门的守军拦了下来,他形容虽狼狈,气势还在,加之人原就生得峭峻,倒很有几分乱民头子的行状,景康治政有方,盘查严格,当即就将于同襄一行拦了下来。好在于家少将军和靖边王高足的名号都很够看,于同襄自腰间解下一枚铜制的半寸长的小刀,客气道,“在下銮禁卫佥事于同襄,有重要军情,上覆景大人。”虽然人人称他为少将军,但商衾寒要他出来驰援,是在商承弼那里替他请了一个身份的,商承弼看在于家面上,毫不吝惜,大笔一挥就点了从三品的佥事,还真的点了銮禁卫命他出来平乱。不管有何打算,看着倒是圣眷正隆的样子。

叛乱四起,不同往日,能派出来守城的都是精细人,更加之于同襄本就器宇不凡,身边带的四个人也非易与之辈,守城兵立刻叫了巡防的人来,细细秉了,便客气又严肃地请于同襄在城门外稍待。

于同襄心急如焚,但此时此刻,未免节外生枝,也只好安心静等。

他站在城外,看偠州民众往来,虽神色戒备,但处处有条不紊,心内不由佩服景康。守城的主官听他自称是銮禁卫佥事,本自不喜,銮禁卫是天子近侍,嚣张跋扈至于极点,所到之处不是鸡飞狗跳就是鸡犬不留,看眼前这人年纪轻轻,竟已官拜佥事——商承弼的命令虽下了,于同襄的地位微妙,但对小官吏而言,究竟不放在心上,因此,他们还未能将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同于家第五代中佼佼者,靖边王的得意门生联系起来。但见他站在城门口观察民生,却又绝无窥伺之意,不免也觉得一个年轻人有此气度不容易,看他嘴唇干得厉害,嘴角也起了两个大燎泡,索性命人送了一壶茶过去。

于同襄刚刚谢过,才招呼着四位亲随要饮,却突然看到了微服巡城的景康,景康为人耿直孤介,很有几分本事,还是于皇后初封那一年于家举荐给商承弼的,当时商承弼极为信任于家,又赏识景康才干,很有几分看重,即使后来于家见弃于圣心,商承弼却丝毫未曾冷落了景康,也因为此人确为能臣的缘故。

于同襄曾在曾祖父和爷爷的寿宴上见过他,此时又着意留心,看到他立刻便呼喊起来,“景叔叔,小侄于文长有要紧军情禀报!”

他幼承庭训,又得名家传授,内力修为自是不浅,更何况,他还深怕景康不记得他,特意说了从前姓名,如此在城门口喊出来,自然人人侧目,景康听到了,却很是谨慎,先召了守城兵来问,听得他交了信物请人去找自己,这才施施然过来,不紧不慢,很有气度。

于同襄在城门外,见到景康亲自走过来,俯身便拜,“文长拜见景叔叔,前年爷爷寿诞,得景叔叔屈驾来贺,伯父与小侄都非常感激。”

景康自然是见过于文长的,可那时候,于文长只是于家第五代中一个不出挑的子弟罢了,景康自是印象不深,只是后来他被过继给于家二房,又被靖边王亲收为徒,被众人视为是于家与靖边王合作的讯号,此事沸沸扬扬,倒是无人不知。

景康精细小心,虽觉得他有七八分真,但到底不过分热络,只遥遥伸手道,“贤弟不必客气,快快起来!国公爷身子还硬朗,你师父好吗?”于同襄既已被过继,他倒也不肯再摆叔叔架子,索性按辈分称呼了。他身在偠州,也听说了于同襄围了严家米铺的事,因此,对这位将门之后的评价却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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