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门之叶飘零(14)

若叶只盼着安静休息,待要推辞却怕失礼于人,也只得微笑应了,但觉心中疲累不知凡几。虽然一想到从此后要住在这里仍是茫然无措,但离去这里又能去哪里?不过无论如何,若再有人提起要他换姓改名,他亦会离开此地。

拒绝了下人的伺候,若叶自顾自进了房间。房里自然布置得华丽精美,虽不知房中摆设到底值多少银子,光是身下躺的那张床便柔软舒适之极。床边帷幔虽色不鲜艳,那质料却是触手滑腻、熠熠生光,若叶好奇的摸了几下,仍想不出此乃何物所织,不知不觉间打了个呵欠,也就懒得再想,随着睡意倒头睡下。

一觉醒来,若叶不知身在何处,对着眼前景物发了半天愣,门外响起恭敬的声音,方回过神来下床开门,却原来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年纪只跟他差不多大。

两人硬要伺候他更衣入浴,他自是不肯,拉拉扯扯间一张脸窘得通红,两女见他如此,只得由了他去,面上似笑非笑的退出门外守着。过不多时,若叶神清气爽的拉开门扉,面色晶莹、双目温润、乌黑的长发披散于肩,若不是身着男子衣袍,便活脱脱是个绝世美女。两女进去帮他梳头之时,忍不住偷偷瞄向镜子里的那张脸,但见他双眉微蹙的看着铜镜,却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待到门外有人催促,若叶方从神游中惊醒,跟着仆从去了后院花园中的晚宴之上。座间早已坐了数人,主位上是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神色威严,面貌俊朗,年纪看来不过三十出头,眼神直对着若叶看来。五姨凝玉随坐在侧,这人想必便是在朝中做官的五姨父刘元啸了。

见他上前,凝玉已起身牵了他手引到主位下入座,他对那男子施礼叫了声“五姨父”,刘元啸看了他几眼方自摆手微笑道:“若叶不必多礼,快点坐下便是。呵呵……姨父公务繁忙、俗务缠身,刚刚才得闲回来,听说你大病了一场,现下身体怎样?”

若叶见他举止儒雅、言语亲切,心中自在了好些,便听话坐下,与他夫妻两人攀谈起来,旁支的亲戚们对刘元啸也十分恭敬,待若叶亦是亲热非常,只不过总觉得不如五姨夫妇那般亲近,血脉之亲疏毕竟有别。

笑谈之间若叶才得知这位五姨父在朝中竟是前途无量,现虽只在兵部任个副职,尚书大人却是他的亲叔叔,尚书之子、他的堂弟已身为当朝驸马,他亲父又在外地手掌三省兵权,刘氏宗族可谓家门显赫、权倾朝野。众人奉迎阿谀中刘元啸却是谈吐有礼、虚怀若谷,丝毫看不出半点骄矜之色。若叶原不知兵部侍郎是个什么官儿,从众人神态里看来肯定是不小,再看姨父如此谦虚淡然,当下便生崇敬之心,暗道姨父可真是个好人呢。

众人饮酒,凝玉护着若叶只让他饮茶,他身子虚弱、大病未愈,也无人忍心相逼,倒是若叶自己心生感激,对凝玉夫妻感觉上又亲近了些,心道住在这里也未尝不好。

待到夜色深沉,酒菜散去,旁人都尽皆离去,只有刘元啸夫妇陪着若叶在花间小亭里对月谈心。若叶精神甚好,听他们讲些叶家过去的事,其中自然少不了母亲。五个姐妹之中,凝霜最是文采出众,长恨自己不是身为男儿,少时常常身着男装出外游玩,私下里与些文人墨客结交为友、吟诗作对,文士中多有人柔美纤弱,竟无一人看出她是女子,却不知害苦多少翩翩佳男为她动心,都以为自己染上那龙阳之癖。直到出嫁前月,凝霜将素来交好的朋友约在一处,方吐露自己是女儿之身,从此断绝来往,再不私下相见。想必直到如今仍有人为她苦苦相思,夜不能寐,后悔当初未能看破天机、捷足先登。

说至此处,凝玉含笑注视自己夫君:“元啸,你看见若叶时也吓了一跳是不是?他与二姐当年女扮男装的样子可真是如出一辙……”

刘元啸微微偏头看了若叶一眼,面上微笑甚是温和:“……凝玉,当初我见她的时候她可是女装打扮。”

若叶正在好奇,凝玉已轻轻叹气:“元啸……你要答应我好好待若叶,二姐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虽然当年……当年她对你不起……”

若叶心中一突,隐约猜到些端倪,却只是睁大眼看着凝玉,刘元啸又再开口,声音仍是平稳亲切:“当年之事我早已没放在心上,得妻如你……我心满意足。若叶是我们外甥,我怎会待他不好?你当真多虑了。”

凝玉此刻方才放下心来,手掌从衣袖下伸过去悄悄握住夫君之手:“元啸……得夫如你,亦是我叶凝玉前生修来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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