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13)

晏迎眉对她笑道,“我看今儿你也别跟我去上香了。”

尚坠用绢纱把簪子擦净,将妆奁收起,就着角落立架上面盆里的清水净了手,看了看窗外,朝阳初耀,正是好秋光,便道,“也好,今儿天色晴朗,正宜做活计。”

利索地为晏迎眉穿戴妥当,再收拾好拜神用物,尚坠唤来一个小丫头,交予装着香烛果品的篮子,把样样事情都叮嘱仔细了,将两人送出门之后她往绣楼讨了些洁净的棉花,又往厨房要了上等的藿香酒。

近午时分,晚晴和晚玉把花采回来,便见尚坠正在用沸水一遍遍温着装在瓷瓶里的藿香酒,屋里香气缥缈。

晚晴不解道,“你耗费这工夫作甚,为何不把那酒直接煮热?”

“这酒里添了丁香和其他香料,只能慢慢温烫,不能用煮的,那样香味会飘散。”尚坠凝神试罢酒温,“应该可以了。”把棉花放进去,用竹筷轻戳使棉花全然浸泡在酒中,然后用绢布把瓶口封了起来。

晚玉见她此举,奇道,“这是干什么?”

“让香料和白棉的香味全部沁出到酒液里。”

“要泡多久?”

“若是夏日一天一夜即可,春秋二季为两天两夜,冬季则需三天三夜。”

晚晴咋舌,“如今已入秋,可不是要泡上两天两夜?!”

尚坠取过花篮,将石榴花倒在桌子上,低首把些颜色不够鲜嫩的的花片儿细细拣将出来,“晚晴你去取几个钵皿来,把这些花苞剥壳后将里头的花瓣都研碎了。”

“好咧!”晚晴兴致盎然,奔将出去。

再回来时不但手里捧着钵皿,还把晚弄也叫了来帮手。

几个人唧唧喳喳,有说有笑地干着活儿,不时好奇地问尚坠这是干什么用,那要怎么做。

尚坠一边耐心作答,一边把研好的花瓣浆末集中起来,先用清水调成稠状,再把预先烧好的落藜和藿蒿的糙灰过水滤取清汁,淋在花泥上,接着用绵绢包起花泥拧绞,盛取红色花汁。

紧接着她掰开两个醋石榴,将里头的榴子儿取出来捣破,添上少许酸味极重的粟饭浆水一同搅拌,同样用绵绢绞滤,将其液与花汁和在一起,又搅拌了许久,然后才静置待花汁沉淀。

一旁几人看得津津有味,晚晴叹道,“这可真是件磨人工夫。”

“不这样无法把石榴花里暗含的黄色等诸般杂色从红色中杀离。”尚坠应着,把盛着花汁的瓮器慢慢倾斜,泻倒掉上面的清汁,直到已变得厚浓的淳红纯汁呈现眼前。

继而把红汁装进通油瓷瓶里,捧到角院的小灶房,置于锅中,在锅底加进一节手指深的水,架起干柴文火慢煮,待水沸后,她又往锅里添了小半瓢冷水,没多久水再次沸腾,她又把冷水加进去,如此反复多趟。

过了约莫一刻钟,瓶子中的水汽渐渐挥发,而原本散发在汁液里ròu眼几不可见的微粒一样的花末渐渐浮集起来,在微沸的绛红色水面凝结成密密厚厚的一层。

尚坠又煮了会儿,才把柴火熄掉。

“这就好了么?”晚晴问。

“等瓶子冷却后把里面的稠浆捞出来,细细揉成泥,再放进绢袋里沥干,象这般晴好天气,只需晒几天便能干透入妆奁盒子了。”

晚晴仍有些不解,“既然这样就行了,为何你还浸那劳什子的香料酒?”还得泡两天两夜那般讲究。

“这只是面脂,那酒是备来做口脂之用,对了,你们谁和大厨房那边相熟?帮我去走一趟,请他们后天儿叫外边送些牛骨头来,我要一些新鲜的骨髓作用处。”

“不如我和二管家说一声,让他吩咐下去。”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晚弄此时脱口应道。

三人一同转头看她,眸光无不惊讶。

晚弄的脸容有丝腼腆,“我……我和二管家是同乡。”

“那就这样罢。”

当下再无事忙,各自散去。

光景如梭,两轮日出日落之后,那藿香酒已然将香料浸透。

这日一早尚坠便吩咐晚晴把事先备好的红色朱砂研成粉,“动作要慢,力道须得均匀,磨得越细越好。”

她自己则往厨房取了留用的牛髓,以热水净洁,剔除浮油碎末,又讨了些现成的牛脂和上等青油,回来后将酒瓶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以纱布滤去棉花和各种香料后再将酒液装入新瓶,把牛髓加了进去。

然后走到晚晴身边,从钵中挑了一指甲月牙儿那么点的朱砂粉末,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捻,感觉没有硌肤的粒点,已十分滑腻溜手,便道,“可以了,我们再去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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