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19)

“坐下。”他轻声道。

她已抬起的腿在听到这两字后不得不收回,转过身来,“尚坠不敢。”

“坐下。”重复了一遍,之后他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缓缓夹菜。

尚坠低首立在原地,小手里拿着托盘,另一只手不安地攥着裙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始终不动,白世非停下双箸,不抬头,亦不作声。

她飞快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轻轻把托盘抱在胸前,在离他最远的桌子对面坐下。

他这才重新执起牙箸,却吃得很慢,也很少,一桌子八九道菜只动了三碟,而且也只动那三碟,每碟还不过只吃一点点,看得尚坠忍不住微微皱眉,平日里只顾避着他因而没有留意到,不曾想他竟这般挑嘴。

过分沉默使两人之间显得有丝奇特的亲昵,逐渐让她觉得些微紧张,开始无话找话,“公子吃得太少了。”

白世非顿了顿筷子,不出声。

下一句已到嘴边的说话被她硬生咽了回去,轻轻咬住下唇。

他却忽然抬眼看她,一双星目深泫如渊,又仿佛幽然嗔怨。

心头似被轻轻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又次躲开他的视线。

好不容易才起来的一点胃口消失殆尽,他再忍受不了搁下手中筷子。

“尚坠。”

“在。”她轻应,一颗心嘭嘭地犹跳得飞快,耳际似悄悄发烧。

“以后改掉这个习惯。”

“什么?”她疑惑地抬起头来。

近在他面前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圆睁的黑眸再度飞入引人神采,清冽得使他禁不住内心又微微细荡,轻叹口气,他道,“以后抬起头来看人。”

她腮边一红,似被说到心虚之处。

“这里是白府,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算宅子再大,到底也不过就我一人而已。”他淡淡的说话里不无寂寥,“白府没有过份森严的门户之见,管事们即便对佣仆有所责罚,通常也极为轻微,在这府里大部分人都会过得相对轻松随意。”

所以不管是她的绝色晶瞳,还是她谨慎戒备的心思,在这不存在各房勾心斗角和相互倾轧的府内,其实都无需刻意隐藏。

“奴婢明白了。”她的回答低得如同蚊蚋。

她控制不住又垂了下去的小脑袋让他觉得心头一阵失落,有那么一刹他起了动念,想抬起她红通的小脸再细视那双晶眸,内心有一个小小声音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渴望她有所回应,哪怕只是给他一个浅浅的眼神,至少可以使他不至如斯怅惘。

门扇“吱呀”一声大开,白世非的贴身侍从白镜踏了进来,不意见到尚坠在座,惊奇讶异中脱口而出道,“坠子你什么时候来了?”

终于有人回来,尚坠如获大赦,起身匆匆向白世非行礼告退,也不等他作声已快步退出房外,白世非盯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恼得几乎想把桌子掀了,心底无语问苍天,为何是她,为何会是他与她。

第二章 蓄意使唤忙

寒露霜降之后,糙木黄落,蜇虫咸俯,随着年关将近,天气越来越冷,嫩黄的水仙开时呵气成寒,白府内大大小小的厅堂和厢房都已经架起了取暖的火盆,人人换了棉衣棉鞋厚袄加身。

晏迎眉日前所言竟不幸应验,白世非不意染上了风寒。

即便如此,却也没有换来尚坠更多一点的关注,她依然还是躲着他,惟一和从前不同的,不过是变得愈加小心翼翼,在他面前尽量做得不着痕迹,然而她这点小动作,又怎逃得过他见惯世情的双眼,惟心内苦笑。

早食之后与邓达园及各房管事在偏厅议事,一番汇报商谈下来,他样样作了定夺,巳时末,白镜匆匆从外而来,邓达园便令众管事离去。

捏碎白镜交来的蜡丸子,看过隐藏其中的纸笺上的内容,邓达园向白世非道,“早朝时谏官刘随只是奏请日常事务专由皇上处理,竟被太后当场逐出朝廷。”

白世非有些意兴阑珊地唔了声,不出所料,刘娥的态度果然开始越来越强硬了,懒懒笑了笑,道,“你想法子把我患病的消息传入宫里头。”

邓达园目光一闪,“小的这就去办。”

白世非起身,领着白镜往膳厅而去。

踏进膳厅门口时,他的眸光瞟向侍立在晏迎眉身后的那道窈窕身影,毫无意外看见尚坠习惯性地飞快垂下长睫,已隐忍多时的闷气不由涌了上来,落座时他特意挑了个正对晏迎眉与她的位置。

然后眼角余光便瞥见她悄悄移动身子,想把自己藏到旁边的晚晴身后,他因她这动作而骤然盯住她时,恰好将她不安偷窥过来的眸光捉个正着,细微慌乱紧张的她瞬即往门外顾盼,仿佛自己什么也不曾做过,就是不肯还不敢再迎上他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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