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从他手里接过的冰糖葫芦,那甜甜的滋味。
秋无意抱着膝盖斜倚在柱子上,面容上不知不觉的浮起了微笑。
对了,还有那个树林后面的小山洞,有次躲在里面捉迷藏,迷失在里面两天两夜出不来,后来被满身泥泞的他找到,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叫他的?
卓大哥……卓大哥……
带着隐约的笑容,嘴角微微的翘起了。
恍惚间,聂长老的声音似乎又响起了,“听心姨一句,凡事依着教主点儿,有什么心思想法跟他多说说,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
卓起扬饱含着怒气的阴霾眼神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拂袖而去的景象浮现在脑海中!
秋无意身体一颤,倏然睁开了眼睛。
卓大哥!
心姨已经不在了。不能……不能再失去他了!
秋无意霍然站起来打开大门,闪身冲了出去。
见他。要见到他。
临去前的淡淡一瞥似乎就在眼前,巨大的阴影笼在心头,心里如火烧。
轻功发挥到极致,衣袂飘过视野时,秋无意已经飞掠入修竹院。几个影卫阻拦不及,相顾失色!
屈墨咬咬牙,紧跟着那月白色的身影后面冲了进去。
飞身急掠,重重亭台楼阁在眼前闪过,穿过回廊内堂,秋无意掌心吐劲,内力震开紧闭的房门,“卓大哥,我……”
一声低低的呻吟声从房间里传出来,隐约的传入耳际。
似曾相识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放下的青色床帐,并排放着的两双鞋,还有薄薄的纱帐遮不住的……两个纠缠的人影。
看清了房间里的景象,看清了床帐里的人影,秋无意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身体摇晃着撑在门框上,勉强站住身子。
床上的人影猛的分开。隔着一层轻纱帐,秋无意仍然可以分明的看到那道目光向他的方向看过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带了惊讶语气,“无意!”
脸上再无血色,秋无意的神色、语气却都平静的很,“属下告退。”轻轻的带上门,慢慢几步走开。
身后衣袂声响起,急匆匆赶上来的黑衣少年是屈墨。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此刻居然满是焦急神色,“秋左使,听我说,教主他和陆右使今天是……”
“屈墨!”
卓起扬披着外衣出现在门口,冷然出声打断了屈墨的话。
秋无意怔怔的盯着他。他的神色,依然傲如远山。
怔忡的视线转向身后-----半掩的房门里,现出另一个衣衫不整的人。
“够了。“秋无意轻声道,“屈墨,你是不用再说了。”
怪不得陆浅羽在教内如此张扬。
怪不得陆浅羽几次三番在他面前示威挑衅。
怪不得陆浅羽处处行事针对他。
怪不得……
秋无意闭了闭眼睛。原以为他不过是少年的意气之争,却原来是在……争宠?!
当真是笑话!
他轻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连身体都站不住了,靠在柱子上直笑到嘶声。
以男子的身躯,甘心为另一个男子拥抱,时时刻刻心里念着,想着,纵然这段惊世骇俗的感情不容于他人,却只希望能和他常伴常栖。
现在想来,这又算什么?在他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眼前人影重重,一道道或惊奇或不安或探究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注视着这里,窥探着原因。
秋无意蓦然收了笑容,视线如冰扫过周围。
被他的眼神扫到的人仿佛被冰刀割到一般,立时噤若寒蝉。
众多的视线注视中,他站直了身体,神色漠然的往外走去,越走越快,走到最后,已经全力狂奔。
寒风如割,发梢被呼啸的风势刮到后面,周围层层树木飞快的后退。起纵间,大片大片的荒野足尖一点而过。
不知道到了哪里,也不在乎到了哪里。身上淤积了太多的莫名情绪,若不像这样拔足狂奔,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不会从里面爆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所及已经再无人烟,荒野的茅草长得直有人高,一眼望去遍野枯黄。
前方是一条壕沟,新近扒开的深黄色泥土一堆一堆的裸露在外面。堆成的凸起上插着无数歪斜的木牌,上面写着众多或认识或陌生的姓名。
原来竟到了乱葬岗了。
不远处有几堆高叠的土堆颜色尚新,显然是最近新近挖开的。
秋无意神色一动,慢下了脚步,几步走上前去,仔细辨识着木牌上的名字。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滑过眼底,看着看着,他顿住了脚步。
与其他土堆隔开几丈的地方,孤零零的竖着一个木牌,上面写了寥寥五个字----
“燕孤鸿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