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爱恨,生死一瞬(70)

旅行团的人们都在兴奋地或说或笑。他旁边的黑发小女生正在专心研究八卦杂志。夜晚的东京,在窗外一瞬而过,远处的高楼顶端还在闪灯,他们现在好象是飘扬在海面的一只小船遥遥望着小岛上的导航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在Shibuya买了一件绣着DEAMS TOKYO的青色日式便服,此时很顺服地贴在懒洋洋的他身上,一边大口叼着多庆屋的鱼条,从车窗的反光处看来,极像一只懒洋洋的眼镜猴,眼镜已经成功地把他面目的三分之一划归为贫瘠平庸那类,瘦下的三分之二棱角尖锐,几乎是骨头在做主。所以是只干巴巴的眼镜猴。

“明天,我要在银座看场最棒的爱情电影,还要拉个日本大帅哥陪我一起。”她也拿起他的鱼,边吃边好象很不好吃的摇头。

“拉我吧?”他懒洋洋也拿起本她色彩鲜明、俊男靓女的八卦杂志。“我也很帅的。”

二十人的只有两个黑发人种,自然而然坐在一起,凑起小团伙。Jane是个漂亮的女孩,正跟花心男友闹别扭,她叹声大大的气,本来身边坐的不该是个这样明显到了一把年纪还没人要的老家伙,而是她帅帅又酷酷的男朋友,为什么他要背着她约那个女人?她哪里好过她!

他翻了几页,看到一个大大的红色标题,看到一个高大男人的侧面,绝对是英俊到惊心动魄,Jane在上面画了个大红心小心把无懈可击的男人包裹住——

连男人看了都觉得瞠目的人,走在街上帅得会引起交通堵塞、汽车相撞、飞机误点。

“为什么连雷耀都要娶男人?!还是个这么不起眼的老男人!为什么好男人都被差劲男人搞到手!”她死死盯着影帝分明小心用手牵着的另一个人,矮个头,白衬衫,被酷到令人窒息的伟大影帝牵着竟还敢笑得平静!“王平民,你说这世界还有我们女人的生存空间吗?”

“有,我就是女人生的。”王平民翻另一页,小心不刺激义愤填膺的小姑娘。

“你妈为什么叫你这种名字?好没出息,要是我姓王我就叫我儿子王子、王上、王家!多好,都是贵族。”她手舞足蹈比划着,甜美的脸蛋上有做梦的表情。

王平民呵呵笑笑,“我生下来身体不好,叫傻点土点的名字养得活。”眼镜后,他的眼神藏到看不见,突然想起什么,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吓唬旁边小姑娘:“其实我本来真的是王子,我家是个大城堡,整座山都是我的后花园,我家的仆人和侍卫从早上数到晚上都数不过来,只要我哼一声,连英女王脑袋上的皇冠都送到我面前——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暗恋我崇拜我!”

看他讲得越来越起劲,Jane苦苦挂张娃娃脸,为什么她要和这种异想天开、毫不懂幽默为何物却偏要故作幽默的老家伙坐一起!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搭私人飞机不喝78年红酒不抱你的大美人,却偏来和我挤辆没吃没喝的小破车?”她闭上眼睛,打个哈欠,做出睡觉状。

王平民把最后的鱼干扔进自己嘴巴,拉上窗帘,让小姑娘好好睡觉。

“因为王子遇见了一个坏心肠的平民,他杀了王子,自己做了城堡的主人。”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只以一种故事结束的解脱来说,末尾,平平无闻的声线竟变得异常和缓动人:“我想他现在一定很快乐。”

“王子与贫儿?”她轻轻覆住他手:“你说错了,故事不是这样说的,故事的结尾是王子又回去了,城堡里又充满了笑声,贫儿成为王子最忠心的仆人。睡觉前的故事怎么能说错?会诱导小孩犯错的,记住了吧!我说的才是真正的结果。”

她闭上眼睛,真的困了。“晚安,平民。”

“晚安,小公主。”他看着窗外,雪真的是有形状的,雪的形状是一瓣一瓣,好象东京的樱花一样,好象能洗涤这世间所有尘埃。

银座的步行街上充斥着三越、高岛屋这样能让人腿走断的高档商场,穿梭其间,犹如迷宫。

Jane买了一大堆打三折的世界名牌,王平民在小店看中一双红色的魔术手套,看上去特别小巧,结果却能稳稳把自己二十五岁的手套进去,摸摸好暖和,买了三双,送给收留自己不少日子的那对西西里小情侣两双,自己留下一双。

电影院都在供映《骇客帝国3》,没有爱情片的档期。破灭了幻想的Jane被购物转移了所有兴趣,很快忘乎所以。王平民于是随便走在银座的大街上,跟欢快的人群接踵摩肩,他想到一个问题:假如这十万个人里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自己还能不能一眼把他挑出来?——他觉得他能,不过就是十万分之一,有什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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