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戏梦(出书版)(21)

理智说,那是辉月。

但是却觉得有些恍惚,像是……像是高山遗雪,空谷幽兰。

辉月的气质不是那样,辉月美丽,圣洁,有不可侵犯的庄严高贵。

可现在站在那里的人,安静,沉郁,凄清。

是辉月,却又分明的感觉到不是。

那道银影翩然走近,子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辉月的步态极美,妖华袍在琉璃灯影下银光点点,飞舞摇移,美如流水,子霏却觉得有些不安。

「子霏?」临近了席前,辉月却在最后一片黑暗中停下了脚步,声音清朗仿若珠玉击荡:「怎么了?」

子霏迎上前一步,分明的看到辉月的面庞,在暗影中似一朵盛开的花,洁白而清艳,并没有什么不妥,暗笑自己神经过敏,说道:「去了这么半天,是不是想逃酒?」

辉月轻声笑了,极动听的声音:「难道我还怕了你?你自己说,喝什么,暖的冷的黄酒白酒,我一定奉陪。」

子霏不过只是说说,这会儿顺势回道:「那就试试。」

星华在后面已经听见,极兴奋的叫好,吆喝着人换大酒爵上来。行云远远站那里看着,瑰丽似画中人的辉月,乌发如瀑,银衣若仙,和青衣银发的子霏站在一起,辉月低头说了句什么,子霏微笑着点头,那画面说不出的和谐。

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点痛。辉月对人总是温和的,但是……对龙子霏格外不同。

而那个青衣银发的子霏,行云慢慢坐倒……虽然是被狐惑草迷了神智,失了常性……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哭了,很伤心……

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被侵犯的痛苦,又为什么微笑着对他说不用介意?应该痛打他一顿出气,或者……

为什么?

星华已经让人摆开了坛子,挥退了近侍,亲自往大杯中倒酒。辉月与子霏各坐在桌案一端,一个是含笑不语,一个是云淡风清。

辉月也会这样豪爽的喝酒么?

从来也没有见过……平舟立在身后,看着子霏一仰而尽,饮酒如灌水,姿态极俐落。

好像……只有这点还没有变。

当年的飞天,当年的冠盖满京华,当年的风月盛事……

当年……

辉月出身高贵,俨然是神殿下一任的祭神。他替飞天去送东西,看到辉月的言咒已成,谈笑间花开花谢,神迹一般。

那时候就知道,辉月的成就,一定不止于此。

后来奔雷怒气腾腾去找辉月的时候,他在窗下,听到辉月伤痛的声音。

奔雷不知道,但是平舟却知道,为什么大祭神会让辉月亲自来施摄魂术。

不止是因为辉月有言咒这种通天的本领。

还因为,世上没有无中生有的事情。

如果飞天心中对辉月一点爱意都没有,摄魂术也无从施展。

因为,飞天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他喜欢辉月。

他那时很懵懂,除了学剑、打架,别的什么都不懂,也不关心。

他还会拿行云的相思来玩笑。他根本不知道……一直到最后,到他失却常性轻生自毁……

他可能都不会知道,他自己心中,曾经有过的秘密。

平舟的手慢慢握紧,指甲陷进掌心。

飞天不知道,但是辉月知道,奔雷也知道……自己也知道。

这是个不死不休的纠葛。

辉月的心,究竟会不会有柔软的一天?

那时候真的很想,把那平静的表象撕裂,看看下面会是什么样的心肠。

看看身边有些茫然的孔雀公子,平舟在心底叹息。行云与飞天,已经隔了两百年。

昔日的伙伴,仇家,情人……那些复杂的纠缠,都被这两百年,分划到了时光的两端。

行云越不过去,飞天一样不能。

平舟垂下视线,看着玉杯里晶莹剔透的酒液,慢慢啜了一口。醇香的酒意在口中弥漫,眼中像是蒙上了雾。

平舟转头看向正席的方向,子霏的酒量真是好,但辉月也没有一点点喝多了的表现。

只要他快乐……

只要他活着,并且快乐……

平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我去更衣……」子霏笑得喘不上气来,眼睛更亮脸颊微红。

星华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叫人把帝都宫中藏得最深的酒都搬了出来。子霏放下手中的空杯,抹抹唇边的酒液。

最后几个坛子里的酒根本稠得倒不出,浓浓的琥珀色,挂住杯口如蜜一般,还是取了烈酒来冲兑,否则根本喝不下去。

辉月按着桌案站起身来,身形居然还一丝不晃:「一道儿去。」

星华眉开眼笑抱着那酒坛子,手指蘸了酒往嘴里送。平舟在一边坐着看着,声色不动。

行云只觉得气闷,看着子霏和辉月互挽着离去,猛地抬头灌下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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