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147)

我轻声噢了一声,向外望过去。金色的阳光如常地撒在院内,我却只觉院内满眼的凄风惨雨,眼前仿佛浮起一院残叶,无声无息地飘落,又无声无息地隐于地底。

“娘娘,娘娘……快送娘娘回昭祥阁…”

到了最后,我唯一记得的,便是康大为这句话。

感觉有人用沾了水的毛巾轻拭我的颜头,那股冰凉直沁入心底。有人轻声在我身边低叹,又有人道:“她睡了多久了?”

“皇上,您先去休息吧。”

这是康大为的声音,与我记忆中的重合。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却见屋内灯影衬着床前站着的人影,微微晃动似向我靠近,又似遥遥远去。

夏侯辰一身明黄色的便服坐在我的床头,见我醒了,忙道:“可饿了?今儿睡了一天了。”

我倏地忆起宁惜文的死,他远在朝堂,连面都没有见着,不由悲从心来,“皇上…”

灯影烛红摇动之中,我看清了他的脸,阴郁暗沉,便想起了我先前求他把宁惜文住处迁至我的昭祥阁之时他绝情的话语。我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那也是朕的孩儿!无论朕嘴里说得怎么绝,心里怎么样地权衡计算,他始终是朕的骨肉!”

我看清楚他的脸,他眼里的痛苦,以及浑身蕴含的愤怒。他道:“你放心,这一切都不会再重演。朕再也不会被人操控。”

我看清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软弱,忽然间明白,他也不过才是一名少年人而已。虽然他已是皇上,高居九五之尊,也有他不能顾及到的地方,也有他无可奈何之处。就如我,在宁惜文血浸床褥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生命消逝一般,他也有不能保护的人。这便是他所说的舍弃吧?

我没有权力去谴责他,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是无能为力,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合上双眼。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何如此处置皇后,皆因他早已明白她是怎样的女人。端庄慈和的外表,却有一颗这样的心,时家当真派了一个极适宜的女儿入宫。

当经受了这一切之后,我才彻底明白他的无可奈何,他所谓的舍弃当是如何。有些舍弃,当真如同割肉般的痛彻心廉。

他拥着我入眠,我们的心从没有如此的贴近过,仿如一对在寒风中相互温暖着的寒鸦,只感觉到彼此身上的体温。

我轻声道:“皇上,那个孩儿,想来她不会争了,便过继到臣妾的身边吧。”

只感觉他的手一紧,让我更贴向他的身体,他轻声道:“朕会给你更好的。”

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第四十二章 如若安定天下 祭祀势在必行

国内近一个月灾祸连连,连下了大雨之后便是各省疫症流行,宁贵人生了皇子有病之事也传了开来。虽因夏侯辰的严令禁止,具体严重的程度并未流传于外,但不少流言在朝廷宫闲之间流传,说神灵震怒,人违天和,便有官员上奏,提出请皇上至太庙行祭祀之礼,以祈求神灵保佑,免灾除福。此议一出,余下官员便一哄而上地上奏,连李士元这样的官员也深以为然。夏侯辰与李士元等一商量,皆认为此举可以救民知畏、趋福避难、尊长敬祖、崇贤法能,用来教化安定人心,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夏侯辰应了群臣的要求,决定于一个月之后至太庙行祭祀大礼。如此一来,祭祀大礼所穿的帝玉和后妃的衣物皆要重新制作。尚宫局便忙碌起来。

此次祭祀典礼,夏侯辰所定后妃人选便是我与皇后。此等场合,皇后是不得不参加的,而我,却也是众望所归的人选。如此一来,自又引得妃嫔们不断上前道贺,而同是参加典礼的皇后,却甚少有人上门。我隐隐感觉不妥,便闭门谢客,专心准备祭祀所用的服装。

因我是首次以后妃的身份参与祭祀,一应祭礼冕服皆要重新制作。我生怕衣物头饰出了差错,让人寻了漏洞出来,故一切皆反复小心求证应对,务求衣服上的花纹图案皆按制而行。如此的谨慎小心,倒冲淡了刚刚得知我也有份参加祭祀时的喜悦之情了。

如此行为,自是又惹得夏侯辰不满,说难得哄我高兴,我却只知道斤斤计较,严防密守。

我便反唇相讥,说皇上还不是如此,此次祭祀大典一提出,便里里外外调兵遣将,严加防守,又暗中使人在民间查访,务求万无一失。

此时屋子里边除了我们二人,尚有康大为在,他便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此是也。”

我与夏侯辰面面相觑,终相视而笑。他说得不错,我们是同一类人,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严防密守。即便大获全胜,也没有丝毫松懈。灾祸未至,先做防范,所以我与他都没有享受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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