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54)

从一开始,我如果跟对了对象,选择当时看起来势弱的夏侯辰,那么一切便会大为改变。但是,我怎么可能选他?他让我家族败落,父亲身首异处,我怎么可能选他?有的时候,我并不是冷酷无情之人,可以理智地分析,冷静地评价取舍,可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却不容我不放下以前的事。我已经被他逼得无路可逃,如果不真心依附于他,我在宫内将再无立身之地。

可他要我的真心,我怎么能拿一颗真心给他?

宫内的人,无论与太后合作也好,攀上皇后这段浮木也好,我所谓的真心,皆是演出来的。在宫内日久,我已演成了习惯,陷入剧情而不能自拔,就连我自己,都不能肯定我到底有没有真心。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膝盖果又隐隐作痛。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但只要他有要求,终有一日,我会渐渐摸清楚他的想法的。我不相信,以我在尚宫局多年的经验,还会看不透一个人的想法。

所以,见夏侯辰拿着银筷想试试另一个盘子里的东西的时候,我便急急道:“皇上,那个盘子臣妾还未试吃呢,让臣妾试过吧。”

说完,我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可他脸色依旧如木板,道:“哪有那么多规矩!”说完把筷子伸到了那盘子里。

看来我又做错了。

第二十二章 冷风消得冰雪融 渗入人心仅剩寒

我实有些无所适从。我是他的妃子,当然一切以他为先,关心他更是理所当然,除了这一点,我当真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既从地上站起,夏侯辰未开口,我便不敢再坐下,只呆呆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木着脸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下点心。

再好吃的东西被他如此吃法只怕也吃不出是啥滋味。

火炉依旧暖暖地燃着,室内依旧温暖如春。原本兰若轩是培植兰花的地方,自然没有地炉等设施,孔文珍见机快,初冬刚至,便依昭纯宫的式样为我打造了地炉,只把热气从地上蒸了上来,不见丝毫炭气。房间里原本暖得可以盛开春日之花的,可此时的气氛,却让我又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皇室之人从小受过礼仪训练,我原本不应该听得到他咀嚼东西的声音的,可此时,我的耳朵却如此灵敏,他吞咽东西的声音如此的刺耳。

从小到大,我不知讨好过多少人,可今儿个面对着他,却实在不知如何讨好才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内外不是人。可这个人我不但不得不去讨好,还得讨好得让他舒舒服服。我忽然感到,出生多年,我终遇上了从未遇到过的难题。我一向是遇到了难关,硬着头皮也要上的,在尚宫局做宫婢时如此,面对太后与皇后是如此,其中可谓挫折重重,可我却总是愈挫愈勇,总能达到我的目的,可对着夏侯辰的时候,我却只能望着他的头顶发呆,脑内一片空白。

桌上的点心贵在精而不在多,他吃得快,一会儿就夹完了。我思索着,他吃完了点心该干什么呢?我又该如何作为?

思索半晌,勉强挤出一句话来,“皇上,您饱了吧?臣妾让人给您倒杯消食茶来?”

夏侯辰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后悔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有,也不敢有讽刺皇上的念头,可这句不知所云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出了口。我常常在腹内暗骂素洁宁惜文等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可此时此刻,我比她们又好得到哪里?

今天他把一切皆挑明了,算是给我指明了方向,那就是宫里头只有跟着他走,依附他,我才有出路。我也算考虑明白了,如今情况,我也唯有跟着他。我一向识实务,他是宫里头最大的,我不跟着他还能跟着谁?他的意思我虽然明白,我却要如何下手?

眼见他一个冷眼过来,我不假思索,又冲口而出:“皇上不需要消食茶,那臣妾陪您在廊上走走,消消食?”

当然,这只换得他又一个冷眼。我懊悔得无与伦比,真是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其实我不惯和他单独相处,每每众妃嫔一起和他待在一起之时,有其他人的插科打诨,我反而自在一点儿。先前几次和他单独待在一起时,他总是直奔主题,虽然痛楚,但时间反而过得快,今天的情形,却让我当真无所适从。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我强忍没有后退,被他用一根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爱妃如想要讨好朕,可有好多东西要学。今儿个,先从为朕除衫开始吧。”

我知道他心里头的想法:我既跟错了主子,效忠错了人,那么,一切便要从头来过。瞧他的样子,他不把我折辱得彻彻底底,是不会放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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