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赤炎之瞳(出书版)(115)

她整衣来到了殿堂中间,对着殿上的白帝微微一礼:“启禀帝君:霸王别姬中有一段乃是剑舞

,宫中不可携兵上殿,且让夜来以簪代剑。”

她抬起手,抽下了挽发的金簪,一头乌发如瀑布瞬间垂落,艳惊四座。

“好!”白帝看得出神,不自禁地鼓掌。

在她拔下簪子的那一瞬,端坐着的白墨宸震了一震——那支簪子!那支殷红如血的簪子,难道

不是用那一支他赠予的珊瑚琢成的么?

殷夜来在第一声拨弦里凝聚了全身的精神气,盈盈站定,摆了一个起手的姿势。

那一瞬,满殿屏息,光华满座。

丝竹悠扬而起的时候,殷夜来随之起舞。她舞得很轻盈,似乎完全没有被眼前这沉重的气氛压

倒,也没有感受到自己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裙裾在华丽的、染满了美人鲜血的殿堂上飞扬而起

,宛如一朵旋舞着盛开的花。

白帝坐在最高处的金座上远远望着,眼里露出复杂的表情来。

宰辅素问一边吸着水烟,一边冷眼看着这君臣两人,手指默默敲击着案板,似乎在沉吟盘算着

什么,眼神变幻不定。

在君臣三人各怀心思想着什么的时候,一曲《十面埋伏》的琵琶方过,只听那个唱霸王的伶人

开口,因为恐惧声音还在微颤:“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虽英勇

、怎提防十面埋藏!传一令,休出兵各归营帐——虞啊!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

虞姬曼声应合:“自随大王战天下,风霜劳碌年复年。妾无怨,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害

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好!”白帝击掌,喝了一杯。

伶人接着以霸王的语气念白:“虞啊,想孤出兵以来,大小几十余战,未尝败北,今日十面埋

伏,困在垓下,粮草俱尽,又无救兵——哎呀!依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期了。”

白墨宸听得真切,不由得微微一震:这是中州人的传统大戏,可里面的字字句句,居然仿佛是

特意为了今日唱给他听而写。

却听虞姬婉转道:“大王且退往江东,徐国后举,勿以妾为念也。”

霸王一顿足,念白:“哎呀,妃子啊!此番交战,必须要轻车简从,方才杀出重围,看来不能

与妃子同行,这、这、这便怎么处?——哦呵,有了!刘邦与孤旧友,你不如随了他去,也免

得孤此去悬心。”

白墨宸听得出了神:那个中州人的霸王,在穷途末路下,居然开口要自己的女人随了敌方主帅

么?他是在故意试探吧?是不是因为这样,那个叫虞姬的女人最后才会死?——并不是因为十

面埋伏无路可走,而是除此之外,已无法让他心安!

殿堂上,虞姬和霸王还在唱,字字句句都如把把尖刀直插他的心头。

他知道白帝是故意要通过她的口,唱给他听这一出。

旋舞中,殷夜来来到他面前,捧起了案上的一盏金杯,他一震,下意识地抬手接了,她却在一

笑后又旋舞着离开,曼声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再听军情报如何。”

白墨宸茫然地接着那一杯酒,手第一次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只觉得血从脚底往天灵盖上冲来

,几乎令他握不住手里的酒杯,便要再度拍案而起,和白帝彻底决裂。

然而,时间还没到……他必须再忍一忍。

接下来,便是那一段著名的剑舞。

琵琶声一转,从凄婉低回转为急切,旁边乐师檀板加急、鼓声渐密。殷夜来足尖一顿,也忽然

收敛了柔媚轻盈的舞姿,拈着一尺多长的簪子,纵横而舞——那是剑之舞,姿态优美,洒脱舒

展。那种凛然之美,震慑了满殿的人。

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青楼出来的女子,居然还能舞出这样的气势!

“好!”窅娘看得出神,竟然忘记了片刻前的恐惧,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白帝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空桑统帅,却发现对方在出神——特意点了这一曲《霸王别姬》,原

本是敲山震虎的手段,意在提醒对方若继续不知好歹,即便是盖世英雄,也不免和中州的那个

西楚霸王落得一个美人丧命、自刎乌江的下场。

然而此刻,白墨宸的脸色还是沉如水,注视着殿上的歌舞,没有丝毫示弱的模样——这个男人

被逼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居然还能这样不动声色!

白帝忽然间有一种挫败感,恶毒的念头再也难以控制地从内心升起:算了!如果这个人再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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