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945)

“洗车时候每天累得醒不来,而现在,每天有点睡不着。”余罪道。

这是一个真实感受,而且是余罪惯于撒谎用的伎俩,一切都是真实的,其实只需要在关键的地点撒个谎就可以了。对于他迅速“发迹”的经历,要是能天天睡得着,那才会让人起疑的。

没说话,明显看到了温澜欲言又止。于是余罪有点明白了,那些事,这个女人肯定知悉详情。

车起步了,悠悠地驾着,速度放得更慢了些,余罪不敢大意了,别出师未捷先出个车祸,那就郁闷了。过了红绿灯,又行了几公里,在温澜的示意下,他靠边停下了,温澜摁下车窗招着手,一家便利店的店员奔上来,接了钱送了几瓶冰水,她递给余罪一瓶,灌了口,一股清清凉凉的味道从干燥的喉咙直进发烧的胸臆,一下子觉得舒服多了。

“不要想那么多,咱们的经历都差不多,想站到自己愿意站的位置,就需要做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温澜幽幽地道。余罪侧头,看温澜这么严肃,仿佛总队政委给大家上思想政治课一样,似乎就是疏通你的心结来了,他笑着道:“做都做了,还能怎么样?”

“是啊,后怕有机会,后悔却没机会了。”温澜道,瞥眼看余罪,她莞尔一笑问:“你还在后怕?还是非常后悔?”

“都有。”余罪道,咕咚灌了口冰水,压抑着脑子里的想法,刚刚一直想车祸,现在倒好,开始想车震了。

“没什么,他们都干过,而且干了很多……比如刘医生,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被吊销执照的黑医生,就在家里专门给道上受伤的兄弟医伤……比如天宝,两年多前,他不但破产,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一眨眼,他们都站到让人羡慕的位置了。”温澜道,眨着长长的睫毛,在向耷拉着嘴唇,口水快流下来的新人余罪传递着一个励志故事。

那叫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得上下而求索,这就是道,黑道也算道啊。

咝,余罪很没品地吸溜了下唇边的口水,不相信地道:“您是说,宝哥……以前破产了,还欠高利贷了?那玩意恐怖,没被人砍啊?”

“你说呢?要被砍了,还能有今天啊。”温澜笑道。

“哦,那是,蓝爷一句话的事。”余罪道。

“也未必就是蓝爷,比蓝爷有能量的人多的是。”温澜淡淡地道,余罪感觉出来了,她反感“蓝爷”这个词,就像那些卖淫为生的女人一样,对于“小姐”这个称呼,也是反感的。这刹那的表情余罪虽然掩饰得很好,可却没有逃过温澜的眼睛,她看着余罪,突然问着:“你以前究竟干什么的?”

“没干什么?”余罪吓了一跳。

“那没干什么,是干什么的?别告诉就洗车啊,洗车的敢拿着水龙头和持刀的烂仔火并?”温澜皱着眉头,那份怀疑越来越深了。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而且很浪费时间的,编一个有高度合理性的故事是需要死很多脑细胞的。余罪明显不擅此道,他笑了笑道:“那你看呢?”

“正因为我看不出来,才问你。”温澜道,审视着余罪,总觉得这表象和她的感觉,格格不入。

“干过很多事,偷东西,打架,砍人……包括最近,还把个条子推到海里,够了吗?”余罪直接道。

“不够,还记得那天你送我回去吗?”温澜道。

“记得。”

“你那样做,就不像出来混的人了。”

“出来混的人,会怎么样做?”

“会拿走我的手提箱,没有顺手掐死我,就已经算好人了。”

“……”

对了,这才是最大的一个破绽,而且前后的行为是相当矛盾的,心狠手辣和急公好义的两种性格,真重合在一个人身上,那会比刘变态还让人难以理解。

“这样啊……”余罪瞬间换了一副释然的表情,有点期待、有点羞赧、有点难于启齿地道着,而且不时的眼瞥着温澜,温澜皱了几次眉头,余罪才扭捏着憋了句:“要是个男的被砍,我早跑了,不过是个女人……我当时头一懵,不知道怎么就冲出来,反正我就看不惯欺负女人……而且你说的这话不对啊,有些钱可以拿,有些钱不能拿,你当时都那样了,我要不管吧还能理解,要不管再把你钱拿走,那他妈还算是人吗?”

余罪期期艾艾地说着,努力正把自己扮成一个血气方刚、适逢其会的毛头小伙,只有无知点,只有热血和容易冲动一点,才符合他此时的身份。说完了,他很诚实地看着温澜,不知道这算不算一次考验,更想不通,为什么连蓝湛一也已经认可的事,在她这里还要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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