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675)

“是,爹爹!”

赵挺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示意老大和老二出去,却独独留下了幼子赵明诚。“明诚,我听说你这些天一直和那些太学生混在一起,还动不动对朝政发表评论,这是怎么回事?”

发觉父亲的语调似乎有些严厉,赵明诚顿时心中一慌,但仍旧强自镇定地答道:“爹爹,那都是我当初在太学中结交的好友。如今爹爹拜相,他们都指望你能够重定朝局,一扫奸佞之风,我也不敢指斥朝政,只是有时附和他们几句罢了!”

“你太不懂事了!”赵挺之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这个一向宠爱的幼子,见其依旧是一幅茫然无措的表情,一时更感痛心疾首,“谁都知道,朝中清议与其说在于台谏,不如说是在于那些太学生。他们自诩一心为国耿直敢言,却不知道一个不好就会被人利用,而你这个宰相公子居然还对此懵懵懂懂!你知不知道,如果有心人给你们安一个指斥朝政的罪名,你让我这个作父亲的如何自处?”

“可是爹爹,你如今既然已经拜相,怎能对朝堂不加整顿?蔡元长任用私人擅权误国,这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倘若不先剪除其党羽,爹爹岂不是处处掣肘难以行事?”赵明诚见父亲训斥的语气越来越重,渐渐有些不服气,“我在太学之中小有声名,正好可以借助他们来为父亲出力,再者,我朝从来不因言罪人,何来指斥之名?”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赵挺之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而后不觉跌坐在了椅子上,好半晌才抬头斥道,“你说朝廷不因言罪人?那么,当初邹浩等人是为什么被贬谪出京的?朝廷确实宽纵士大夫,但是,纵使宽纵也还有限度!如今蔡元长的党羽确实遍布朝堂,但是,圣上尚且没有一举剪除的打算,我又在圣上面前做出了大公无私的表示,凭什么去清理他们?难道,你真的认为你爹爹的相位很稳么?”

赵明诚生来纯孝,对父亲的话也几乎是言听计从毫无违逆,此刻听父亲如此说,顿时大惊失色。他诗文颇有成就,因而心气颇高,但于政治上毕竟目光有限,此时细细一琢磨却依旧不得章法,思来想去只得开口问道:“爹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儿子如此问,赵挺之顿时有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这种隐秘的事情若是不能自己体会,又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解释清楚的,看来,自己这三个儿子,竟没有一个是政治上的材料,要想在仕途上有所进益竟是难上加难。想到这里,他也无心在这个问题上再作纠缠。

“总而言之,你以后可以和那些太学生会文,但记住少谈政事!若有相得的或是才学出众的,你不妨记下来告诉我,我可以向圣上推荐,但切忌把那些口无遮拦的引过来!”见儿子似乎被刚才那句话镇住了,他的口气又软了下来,“对了,你这两天去看过清照么?你们的婚事也拖得够久了,倘若再不成事,恐怕要招人笑话。”

提到李清照,赵明诚的脸上突然又露出了几分尴尬,偷眼瞄了父亲一眼方才嗫嚅道:“我前几日便去过她那里,可是她却闭门不见,说是父亲未归不能做主。”

“清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于礼法了?”赵挺之眉头一皱,顿时大有疑惑。要知道,李格非向来对儿子女儿一视同仁,不仅教导女儿诗书之道,而且从来不忌让李清照表露才学,甚至赵明诚和李清照频频相见也从不制止。如今两家正要完婚的时候,李清照突然避而不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经意地瞥见脸色略显古怪的儿子,心中顿时一动,“莫非是你从成都府带回来那个女子的事被她知道了?”

见父亲一言戳传,赵明诚更是觉得狼狈:“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只不过,我们俩的婚期因各种缘故足足拖延了四五年,我那只是……再说,我对她的感情从未变过,更不曾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怎么能够听信传言计较这些?”

赵挺之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了,他和李格非本是多年旧交,所以才会很早就允了这桩婚事,一来是门当户对,二来两家的孩子都是志同道合,也不虞婚后小两口会有什么矛盾。即便他后来和李格非政见有别而渐渐疏远,两家孩子的往来却始终没有断过,谁想到,那件事居然会传入李清照的耳中!

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可偏偏被闲置了好几年的李格非重新得到重用,如今提点河北刑狱,听说是政声卓著,他正好可趁着此次婚事的机会重新弥补当年的疏远,谁知竟有这样的变故。这个时候,他只得暗自埋怨李格非将女儿宠坏了,但明面上却只得归咎于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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