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1242)

“大人既然不纳我这善策,我只能就此告辞了!”

张彩是从前的兴安伯府,如今的兴安侯府来来往往最多的官员,没有之一,因而陶泓阿宝金弘对于这位大人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然而这会儿让了人出来,他们便注意到张彩脸上的表情僵硬,步子亦是又急又快,分明是和自家少爷闹了别扭。于是,陶泓和阿宝你眼望我眼了一阵,最后就把金弘留在了外头,两人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却是看到桌子上一只茶盏打翻了,茶水从桌子上一路流到了地上,看上去显见是盛怒之下的徐勋打翻的。

“少爷……”

“收拾了吧!”

见徐勋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地出了书房,陶泓和阿宝顿时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谁也不敢多问。在屋子里收拾完了这些,又把濡湿的纸全都丢到了纸篓,拿到外头炭盆中一张一张烧得干干净净,两人方才低声窃窃私语了起来,最后一致断定,是少爷和张彩起了纷争。至于这一次冲突怎么会如此厉害,两人就只能耸了耸肩了。

从兴安侯府脸色不豫出来的张彩,以及在此之后同样面色不甚好看出来,随即径直上了吏部尚书林瀚处的徐勋,这两个情形自然而然就被人报到了刘瑾那儿。听闻自己很想招揽的张彩竟是和徐勋起了争执,刘瑾只觉得是瞌睡却偏碰着了枕头,几乎难以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然而,当他暗中观察了好些天,发现果然张彩虽和徐勋面上依旧一如既往,但却再也没上兴安侯府去,他便渐渐相信了两人之间果真起了龃龉。

而由于越发炎热的天气,京城中陆陆续续有好些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大人们熬不住了。率先病倒的人中便有将近耋耄之年的林瀚。这位吏部尚书虽只是轻度中暑,但太医院的诊治却是需要静养,因而吏部便交了侍郎张彩暂时署理。面对这种自然而然的规矩,原本想邀张彩相谈一二,坦陈其愿意鼎力支持其明年主持会试的刘瑾,顿时有些不好下手。结果,却还是焦芳又给刘瑾出了一个让他拍案叫绝的主意。

“公公不是要对付李东阳和杨廷和么?现如今既然吏部是张彩把持,而他从前又是吏部出身,文选司几乎都是他的人,就让他挑头,以南京吏部左侍郎出缺为由,说廷推耗费持久,而杨廷和是最适合的人,让其去南京吏部任左侍郎!须知南京六部除却尚书之外,从来都不设左侍郎,只设右侍郎,张彩久掌文选,绝对不会不知道。倘若他顺了公公这意思……嘿嘿,那么便当是他的投名状,公公就此下手招揽,哪怕日后他并不是真心依附,和徐勋的嫌隙便算是铁板钉钉了!”

刘瑾既然嘉赏这主意,自然立时三刻让人知会了张彩。让他心中振奋的是,只隔了三日,张彩便以署理吏部的名义上书,升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学士杨廷和为南京吏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刘忠为南京礼部左侍郎,不但痛快地把杨廷和打发去了南京,更是连此前在经筵上指斥近幸的刘忠给一块打发去了南京。对于张彩这大大投合了自己心意的做派,刘瑾只觉得心中痛快得淋漓尽致,等到一日休沐,当即下帖子邀张彩过府相谈。

自打刘瑾得势以来,但凡他休沐,沙家胡同的刘府一整个白天都是门庭若市,候在门口谋求一见的公卿大臣络绎不绝,其中不少都是升官或外放时来谢的。然而如今刘瑾自恃朋党已成,规矩也比从前大得多,如张文冕这样靠私谒而得以见用的例子自然是再也不可能了。甭管是勋贵还是文官,纵使曹元刘宇这样的大佬,若不是事先刘瑾召见,便是在门口等上一天也未必能见着。因而,当这一天一辆马车径直停在刘府门口,车上主人并不下来,而是下来一个素衣童子递上一张名帖的时候,四周围某些从昨晚就开始等的官员不禁窃窃私语。

“又是个不懂规矩的……以为还是从前那会儿么?拿着张破名帖就想见刘公公?”

“就是,而且当刘府门房是什么,自己不亲自下来,让个书童出面,要我说,那名帖不被扔回来才怪!”

“看看那马车,清漆平头,也不知道是哪个自以为是的士子!”

然而,就在那些议论声中,起头倨傲不耐烦的刘府门房却在听到那书童的报名之后立时换上了一副殷勤的表情,点头哈腰地说了两句话,随即捧着名帖一溜烟地跑了进去。不消一会儿,就只见里头传来了一声高喝:“闲人回避!”

随着门前跑出来了大批家丁赶人,尽管一大堆等着谒见刘瑾的官员们大为懊恼,却也不得不在人的驱赶下腾出了门口的大片空地。须臾,他们才看到停在门前的马车上慢悠悠地下来了一个人。只见那人五十出头,高冠鲜衣,白晳修伟,须眉蔚然,一看便让人心生惭然。其中有认得的不免低呼一声道:“那是如今署理吏部的张彩张西麓,他不是平北侯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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