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1243)

然而,就在一大堆人又是惊诧又是疑惑的注目礼之下,须臾,让人眼珠子掉了一地的景象又出现了,平日对人最是倨傲的刘瑾不但亲自迎了出来,含笑和张彩见礼之后,竟还亲自拉着张彩的手把人迎了进去。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形,无数张嘴张开之后便合不上了。

徐勋挖自己的墙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刘瑾自然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偏生钱宁那家伙虽说办事精干,可左右逢源的心思是昭然若揭。因而,他今日有意如此做派,就是想把事情做成既成事实,让张彩就是后悔也没办法再改换门庭。此时此刻,他笑吟吟地把张彩请进了正堂,又邀其上座,等到下头人送了酒菜上来,他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甭管今天是谁再来见,只要不是皇上,天塌了咱家也不见外客,只在这陪着西麓先生!”

面对这先生二字,张彩不禁微微动容,随即却若无其事地辞谢道:“下官怎敢当公公称先生。”

“当得当得。”刘瑾眉开眼笑地亲自给张彩斟了一杯,随即又笑道,“这先帝爷尚且可以称刘健谢迁李东阳一声先生,咱家称你一声西麓先生有什么使不得的?西麓先生,咱家可是对你慕名已久了。若非你此次鼎力相助一把,怎能断李东阳一臂?”

听刘瑾竟是直呼李东阳之名,张彩眉间闪过一丝异彩,随即方才笑容可掬地说道:“公公言重了。杨石斋原本职司不过五品,乃是皇上登基之后年年岁岁次次加恩,方才得以詹事进位正三品。可毕竟是不曾有过外任实职和部院的经历,如今这一外调,也是重用前该当的。纵使是元辅和杨石斋有些交情,也挑不出错处来。”

“对对对,正是这个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刘瑾只觉得喜上眉梢,一时连连点头,“有西麓先生这话,异日就算谁有二话,咱家也能驳得他哑口无言。”

“这是吏部选官之法,当然不容别人指手画脚。”

张彩又正色说了这么一句,等到刘瑾再次殷勤劝酒的时候,他丝毫拖泥带水也没有,大大方方地直接饮了,又和刘瑾谈天说地,谈吐风雅举止自如,不知不觉刘瑾就越发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人收到麾下——哪怕和徐勋立时翻脸也在所不惜。

因而,当张彩提出官员因病过期不去赴任者,立时斥退为民,考察官员应更加严格,治贪腐当用重典等等数条,刘瑾全部满口答应的时候,他终于站起身深深一揖到地道:“下官正是因为这些条陈被平北侯所斥,倘若公公真的能用这几条,下官必然竭尽全力!”

徐勋真的是脑子发昏了,这几条算什么,就是十条一百条,他也必然全都答应下来!

刘瑾暗自冷笑了一声,当即站起身来双手把张彩扶了起来:“西麓先生这些都是治国良策,咱家本就和你不谋而合,自然一定采纳!来来来,咱家敬你一杯!”

当刘瑾在私宅亲自执壶给张彩敬酒劝酒的时候,林瀚的私宅之中,中暑养病的林瀚额头上搭着一块用井水湃过的软巾躺在湘妃竹榻上,见徐勋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揭开那块东西翻身坐了起来,怒喝一声道;“世贞你知不知道,这是败坏人的名声!”

“林大人以为我没反对过吗?”徐勋苦笑一声,见林瀚依旧怒不可遏,他索性上前硬是把人扶着躺下了,捡起软巾在盆子里替人拧了一把重新敷在额头上,这才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不妨老实告诉林大人,那天在书房中那番争执,便是因此事而起,结果张西麓拂袖而去,随后人人都知道我和他生了龃龉,以至于刘瑾乘虚而入。”

“这个张西麓……这个张西麓!”

林瀚连着嘟囔了好几声,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用这样的法子屈身侍贼,他竟是真的不要自己的名声了……你当初问我和公实愿不愿意丢下名声到京城来力挽狂澜,我们还犹豫过,还曾经觉得自己这就算是忍辱负重,却不料还有人比咱们两个老头子更能忍辱负重……张西麓这样一个年富力强的尚且敢于如此,更何况咱们?林待用那儿我亲自修书一封,让我家老大亲自去请他,他要是还不肯出山,我就是拖着这把老骨头亲自去,也一定要说得他复出!大局如此,容不得他撂挑子!”

徐勋看着形容憔悴的林瀚,踌躇片刻便开口说道:“林大人的病,我已经问过太医,倒是年迈体弱需要休养,而吏部事务繁忙,若是再操劳下去,恐怕会更伤身体……林大人您先别瞪我,且听我说。如今事已至此,不若……”

当林瀚听完徐勋那低低一番话之后,一时间竟是再次躺了下去,许久才斩钉截铁地说:“好,就依你此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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