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605)

但张泰徵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中,绝对属于城府不错的,甚至远胜过许二老爷这样的富家子弟。因此,在一愣神过后,他便主动笑着迎上前来:“汪贤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儿遇上你,不是说你去宁波了?”

“张兄安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实际上是他主动算计了人家,人家却对自己没什么危害,因此汪孚林也同样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我送了叶县尊家的公子和两位千金回了宁波,顺道带着家人在宁波游玩了一圈,如今应叶家老太太之请,大家一块到普陀山来拜观音,可巧就遇上张兄了。我们是从定海过来的,朝发夕至,张兄应该是从杭州来的吧,路上走了几天?”

张泰徵纯粹客气,可汪孚林这样亲切热络地打招呼,解释,又问自己此行经过,他就不得不定了定神答道:“路上遇到了点风浪,所以在龙山所避了一天的风,路上总共走了五天。”见周围其他几个人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便笑着替众人引荐了起来。

“这位是歙县松明山汪孚林汪贤弟,郧阳巡抚汪部院的侄儿。”他当然不会用族侄这种太过于表示亲疏远近的说法,以免加大矛盾,见其他人有的恍然大悟,有的面露好奇,有的则是眼神闪烁,但都少不得和汪孚林一一见过,他就接着介绍起了众人。这一趟和他一块来普陀山的,没有一个是杭州本地的士子,其中有松江人,有苏州人,有绍兴人,但无一例外,全都是万松书院的学生,身上也无不拥有秀才的功名。

毕竟,一旦考到举人,也就很少会有人继续在书院深造了,那时候至少都能赚到个夫子的名分,又或者谋个一官半职。

汪孚林察觉到其中那些跃跃欲试的目光,就知道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人约战。幸好他刚刚选择主动打招呼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车人当中,自己是最先下来的,接下来还有两位压得住场子的人物。于是,他笑着一一打过招呼后,随即装作是才想起来似的,赶紧让开一步,笑着对身后下车的人说:“方先生,柯先生,之前你们不是带金宝他们去过万松书院,这会儿却又在普陀山遇故知了。”

别说其他那几个万松书院拥有秀才功名的学生,就连张泰徵,一看到方先生和柯先生,也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这两位自从出现在万松书院,那就犹如挑事的一般,使得那座浙江第一书院多了好几条规章制度,而且每一条都有理有据,却偏偏让人难受十分。而他们两人在书院当中却偏偏有不少好友,就连山长也和他们俩交好,学生们只能在背地里骂黑风双煞,甚至还听到过山长热情延请两人留下当夫子的传言,差点没把很多学生吓个半死。

“哎呀,真巧啊!”柯先生笑眯眯地向众人招了招手,很有长辈的派头,“我这正想着普陀山在海上,这要上制艺时文课的时候,没有伴当,各位若是有兴趣,回头去普济禅寺的时候,一块边走边切磋如何?别看我这三个学生小,根底却是不错的。”

张泰徵等人到普陀山那是为了游玩散心,吟诗作赋只是附带,谁高兴在这里还要被人揪着做时文?于是,挑战又或者说挑衅汪孚林的这码事,每个人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张泰徵立马用自己最强大的话术技巧把这个话题岔开,继而以还有邀约为由,带着一群友人赶紧开溜。等到他们都走得远远的,柯先生还在那一个劲遗憾着,直到耳边传来了方先生冷冰冰的声音。

“别装了,人都给你吓走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进取心,时文就是要时时研修,这才能够上进。”

“那是你在万松书院的时候太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了,这才让人畏如蛇蝎。”

“喂,老方你别蹬鼻子上脸啊!我可告诉你,咱们俩的梁子还没完,要不我们再比一场?”

汪孚林对于这两位师长的这种小口角,那是司空见惯,因此撂下两人不理会,径直去笑着请叶老太太等人赶紧进客栈。而老人家显然不知道儿子身边这两位温文有礼的门馆先生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冲突,担心得不得了,直到小北也在旁边小声揭短,说道柯先生和方先生往日的种种“对立”,她才放下心来,却又追问汪孚林之前和张泰徵等人是怎么认识的。这一来二去,一路坐船坐车的疲劳很快就消解了下来。

等到安顿好用晚饭的时候,汪孚林看到满桌子的各式新鲜海鲜,差点儿眉飞色舞,叶小胖却再次险些没哭出来。

“全是鱼虾贝壳,没有肉!”

普陀山有名的地方很多,比如潮音洞中的不肯去观音,比如四大寺,比如说一百多座庵堂,据说整座岛上,僧侣比居民更多,当然,这些僧侣当中,不少都是身体力行亲自种菜维持生计的,并不是人们印象中那种只知道念经参禅不务生产的僧人。尽管在这里附近,后世称之为舟山的大岛上,还有两个百户所的存在,普陀山上却并没有驻军。所以,当这天汪孚林看到了两个身穿明人服饰,却金发碧眼的欧洲人时,着实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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