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277)

而肖光踉踉跄跄从树丛中钻出来的时候,那远远一行人早就不见踪影了。尽管他并不是太明白,缘何这几个根本不把王守贞放在眼里的禁卫会放过自己,可现如今什么都没有赶紧找个好地方藏身重要。须知这次事情来得紧急,他又被困在王宅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倘若不是王守贞完全失却方寸,天天拉着他在身边,他这次得以跟着出来,恐怕还被困在里头动弹不得。要说他又不是王家的家生奴婢,也不是官赐的,是王守贞买来的,至于怎么站稳了脚跟得了宠信……

那自是得人吩咐,他拼着捱些苦,家里人却能够过上好日子!

这条官道原本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因为王守贞这一行风驰电掣太过碍眼,旁人无不是刻意放慢速度免得招惹麻烦。于是,当肖光怀着忐忑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折返往返回长安的方向行去,还没过多久,他就只见几骑人往这边驰来,他低着头正要侧开身子让路,突然只听得头顶传来了一个声音。

“肖光!”

“咦?”肖光猛然间抬起头,发觉面前赫然是一张依稀有些熟悉的脸,他顿时好一阵诧异,紧跟着等到后头另一个从者模样的大汉牵来一匹空着的坐骑,他立时醒悟过来,赶紧上前爬上马背。待到细细再审视那为首的人时,他一下子便醒悟到,那就是为自己养活母亲和妹妹,把他送进了王宅的恩人!

“好小子,若非我盯得紧,你就得跟着去施州吃苦头了!你家阿娘和妹妹,我已经安置在了华州渭南县,你早些去和她们团聚吧!”

说到这里,吴九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自己这算不算是做到了杜士仪吩咐的,凡事不能过河拆桥?

第644章 计臣末路

吴九给杜士仪的信写得简略,只提及王毛仲及其儿子和党羽尽皆被贬,再简要描述了一下长安城中的各种反应,但吴天启的口才极好,父亲吴九派来送信的人又是他相熟的,他软磨硬泡地足足让人说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儿他给杜士仪转述起其中经过,那是仿佛亲眼看见似的。若非杜士仪知道,天子接见宰相的内情绝对不可能让吴九给打探得那么清楚,还以为这小子是说真的。

但杜士仪这会儿心头卸去了一块大石头。按说他出为外官转眼又是好几年了,王毛仲这样一个敌人远在长安,对他的牵绊有限,可他还是不乐意有这么一个人扎在那儿时时刻刻算计自己,时不时就来点儿明枪暗箭。于是,他放松心情,好整以暇地听着吴天启在那添油加醋地说着王毛仲和王家人的种种惨状,突然一时兴起找出地图来,费了老半天这才找到了瀼州所在。看着那个已经远在后世广西,几乎要和交阯交界的地方,他不禁嗤笑了一声。

天子处置人,还真是每每都把人放逐到那样遥远的地方。记得宇文融就是在昭州平乐任县尉,也是和瀼州一样荒僻。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急急的叩门声,紧跟着,刘墨推门而入,见吴天启在侧,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郎主,刚刚又得到长安加急送来的消息。司农少卿蒋岑奏宇文融在汴州期间,隐没官钱数千万,其中还有造船的钱,给事中冯绍烈又证明此事证据确凿,陛下雷霆大怒,诏令宇文融流岩州。”

刚刚得了王毛仲贬岭外的消息,转眼间宇文融的旧案再次被人旧事重提,杜士仪不禁笑容尽去。宇文融在汴州主持疏通河道、巩固堤岸以及救灾等等各种事务,过手的银钱是很多,但倘若他没看错宇文融,对方就算想捞,也会做得极其隐秘,这数千万钱中,有很大一部分很可能就是和他一样打压粮价所得,只不过被其统统装入了私囊而已。身在官场,没人追究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有人穷究,一个贪字就是最大的隐患!

“派人送个信去云州,对宇文夫人他们禀报一声吧,唉。”

刘墨答应一声,却并没有退去,而是有些忧虑地问道:“陛下大怒之下令继续追查,朝中会不会有人想要追回赃款,继而在宇文夫人他们身上动脑筋?”

“你不要担心,我既然肯接受他们徙往云州,就已经做好了这最坏的打算。宇文夫人他们已经丢弃了在长安的所有产业,随身只带了少许细软,如果真的有人到云州追查,王子羽会挡一挡的。要知道,当初张丞相受难的时候,他的奔走居功至伟,蒋岑既然和张丞相相交甚密,应该不会一味穷追猛打。倒是给事中冯绍烈是裴相国引以为给事中的人,应是其心腹无疑。”

“是,长安报说,张丞相如今正在病重,却还抱病为冯绍烈的父亲冯昭泰写神道碑,其碑文一千四百余字。要知道,张丞相据说已经病得七荤八素了,抱病拟写这样的神道碑,张丞相和冯绍烈的关系也断然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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