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468)

颜真卿祖籍琅琊,可颜家几代定居关中,山东老家反而已经多年没有回去了。而他在嵩山卢氏草堂求学多年,回京应试三次,方才得以进士甲科及第,这还是第一次来鄯州。往日书卷上学到的,同窗和亲朋们谈笑之间说到的东西,和所见所闻彼此佐证,他自然收获颇丰。此时此刻,他眼见得布告栏前不少军民拥在那儿众说纷纭,他便向宇文审问道:“未想师兄竟然官拜鄯州都督,文申,你有什么打算?”

宇文审除孝之后的最大目的就是支撑门庭,而为了达成目标,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科场有所进益。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早年谈不上多用功,资质也说不上天才,如今若要有所成,那就必须殚精竭虑苦苦钻研诗赋文章。所以,他沉默片刻便沉声说道:“我于实务半点不通,帮不上杜师什么。与其不自量力胡乱揽事上身,还不如先扎扎实实学好杜师布置给我的功课。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若分心他顾,只怕会一事无成。”

颜真卿比宇文审还要年轻几岁,少年神童,再加上拜入名师门下苦读多年,省试亦是甲科,本来对于那些靠门荫的关陇贵族并没有太大好感,对宇文审另眼看待,也是因为其千里探父的孝心,以及重振门庭的决意。可现在听到这么一番话,他不由得肃然起敬。

敬的不是别的,是宇文审的自知之明!

“怪不得师兄曾经对我说,文申兄异日必成大器。我有几卷当年为了应万年县试和京兆府试留下的试赋试诗集,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许能对文申兄有些帮助。”见宇文审大喜谢过,颜真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一想后,最终坦然说道,“虽是师兄弟,难免被人说成是私情,但我进士及第,为了守选这三年不至于荒废,方才从师兄出来游历,如今既然有机会,我回去之后便求师兄给我一个机会入幕!”

等那结伴出游的两拨人先后回到官驿的时候,赤毕也带着两个身穿便装的汉子来到了官驿门口。毕竟,杜士仪还没有正式搬入鄯州都督府,这里至少在数日之内,还会是杜士仪的居所。尽管消息才刚刚传出去,但送礼和拜见的人已经挤满了门外,多是鄯州本地士人以及大族代表。见这幅情景,赤毕转头看了身后两人一眼,见他们俱是有些犹疑,他便开口说道:“郎主尚未正式搬入鄯州都督府,这官驿人多嘴杂,看来我还是下次替你们引荐吧。”

“还是那样好,多谢赤郎,多谢赤郎!”

陈昇立刻接过了话茬。等看到赤毕拱手一礼后径直往官驿正门而去,他拉着马杰退到了僻静处,这才低声说道:“我们既然帮了杜大帅那样一个忙,又算是出卖了郭英乂,而今杜大帅入主鄯州,我们还真是误打误撞跟对了人。”

马杰也不禁苦笑摇头道:“郭英乂当初不过是嘴上说着好听,可围着他转的人不计其数,我们不过是充数地而已。反观杜大帅,几任地方官当下来,提拔了多少人?跟着这样知人善任的上司,确实比跟着郭英乂那狠辣的家伙强!我那时候还觉得你胆子太大,可现在看来,幸好你胆大了一回!”

第738章 扮猪吃老虎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并不仅仅适合于朝堂,对于各镇节度来说,这亦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由于节度使并不是终身制的,即便如昔日郭知运镇陇右鄯州,王晙镇朔方,也不过七八年,而那些短命的节度使甚至有一两年就去任的,故而每一任节度使所辟署的幕府官,往往也都是随着幕主转任而去职。当然,偶尔也有能力卓著得继任者青眼的幕府官,不但能被留下,而且还会被委以重任,这其中,如今的河西节度使牛仙客先后事两任节度为判官,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然而,前任鄯州刺史兼知陇右节度事范承佳辟署的那几个幕府官,自然并没有那样的运气。

因为范承佳压根不想在鄯州这个伤心地多留,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东西启程前往洪州赴任,故而杜士仪在接到任命的制书后,仅仅三天后便搬入了这一座偌大的鄯州都督府。而范承佳辟署的幕府官,没有一个跟着他离开的。

而他一走,杜士仪第一时间接见了其中七名幕府官,这其中,他只亲口留下了两个低阶的衙推,余者只不过勉励了两句,对方自然而然就知道他没有留人之意。虽说未免懊丧,可从前历任节度使大抵也是如此,所以其他人即便有些沮丧,也不得不回去打理行装预备走人。

行前知道鄯州邻近吐蕃,很可能会遭遇战事,因此王容几乎把家里最精锐的家丁家将全都给杜士仪带上了。如今这些人全数跟着杜士仪搬进了偌大的鄯州都督府,却仍旧空出了很多院落屋子。相比乃是中都督府的代州都督府,鄯州都督府虽只是下都督府,可早在开元二年成为陇右节度使治所之后,历任节度使都把鄯州都督府当成了节度使府,再加上整个陇右节度使统管鄯州河州附近的七万兵马,故而鄯州都督府一再扩建修缮,使得这里比代州都督府何止更大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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