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793)

“真的?”

杜仙蕙问了一句得到父亲点头肯定后,却还是不放心,伸出小手指,硬是要杜士仪拉钩之后,这才露出了欢欢喜喜的表情,却仍然软磨硬泡让杜士仪抱着她进去。霍清见杜士仪露出这般慈父的模样,也不禁笑容满面。等到了九曲桥前,她听到里头那琵琶声,不禁为之止步,回头一看,却只见抱着杜仙蕙的杜士仪也已经停了下来,正若有所思地听着那一曲越发纯熟如意,抑或者说,杀伐之音已经炉火纯青的楚汉。

那一曲楚汉,是杜士仪教给玉奴最后也是最擅长的曲子,他现在听来,里头的人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阿爷,师姊这曲子好吓人。”杜仙蕙却不安地缩了缩身子,把人往杜士仪怀里钻了钻。“师姊一弹这首曲子,人就似乎变了似的,和平时不一样。”

“没事,你师姊应该是借曲抒怀。”

等到这一首曲子完全结束,杜士仪方才抱着杜仙蕙径直入内。小楼之中,依旧如当年那般纤尘不染,他脱了鞋子入内,就只见玉奴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最后还揉了揉眼睛。这时候,落在他身后的霍清便笑着说道:“想着给王妃一个惊喜,我刚刚听闻通报后,没说杜大帅回来的事。”

“师傅!”玉奴惊喜地叫出了这么两个字,随即起身快步上来,到近前时见杜士仪放下杜仙蕙,却是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不禁想起杜士仪当年也如此抱过自己,一时俏脸微红,随即才仰头问道,“师傅此次回来,能呆多久?”

“我也想多待一阵子,可看来是只能几天。听说明日张守珪回来,大约陛下就应该召见我等谈及正事了,顶多再过一天就得走。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幽州,全都是要镇,走开太久万一出事就麻烦大了。”杜士仪说到这里,见玉奴有些失望,他便笑着说道,“那帖子上的一方玉环画得实在是精巧,什么时候你多才多艺到连绘画都这么擅长了?”

“闲着没事随便学学,能画两笔而已。”

玉奴这才想起杜士仪还没见过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连忙让路。见他们彼此相见,固安公主还笑吟吟地打趣,她不禁觉得自己以病了为由到这里休养,真的是再好没有的选择。尽管寿王宅中她也可以自由自在,没人敢不尊重武惠妃亲自择选,又有玉真公主为师尊的她,可终究不如在这住过多年的玉真观适意,更何况这次局势纷乱繁杂。尤其是当玉真公主招手叫了她过去,一手揽着她,一手揽着杜仙蕙时,她不禁觉得一颗心安定极了。

“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无心去管,也无能为力,你也千万别掺和,在朔方好好当你的节度使,远比在长安和人斗心眼强。”

玉真公主如此起了个头,固安公主便接着说道:“张子寿那样铁骨铮铮的人,听闻在被贬荆州长史的路上还因周子谅之事上书与其撇清,显见是捉襟见肘。阿弟,我可听说你一回来陛下就召见了你,你可没有犯老脾气吧?”

“我在陛下面前,替被废了的那三位庶人说了句公道话,只希望能被人听得进去。”

第886章 第一名将

无论玉真公主还是固安公主,对于杜士仪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这句话,全都为之咂舌。自从天子二话不说便下令将太子鄂王光王废为庶人,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出言劝谏,哪怕李林甫都突然告病了,可还是没有人敢贸贸然挑头。在她们的注视下,杜士仪知道她们会错了意,连忙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是愣头青了,总不至于硬上。”

杜士仪冲着玉奴微微颔首,见她先是一愣,随即立刻醒悟过来,上前拉着杜仙蕙悄声言语了几句,就把小丫头带了出去,而霍清张耀亦是出门看守,他就把高力士告知自己的那些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作为幕后的推手之一,固安公主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只是在肚子里鄙夷冷笑了一声,而玉真公主就不一样了。尽管不止一次知道兄长就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可真正听到实情,她仍是不免死死咬住了嘴唇。

当年阿姊的终生幸福,就毁在她对阿兄的多一句嘴上。王维之所以远贬济州,是因为阿兄对岐王的猜忌。即便是如今人人皆以为女人祸国的太平公主,在父亲睿宗登基上亦是付出良多,阿兄将其铲除的那一场唐隆政变,又何尝不是满怀私心?如果不是睿宗还有几个忠心的臣子在身侧,兴许就一同殒命在那一场政变中了。她早就已经知道,如果不是绝情冷性的人,不可能笑到最后坐在宝座上,那还在期待什么,失望什么?

玉真公主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继而站起身来,勉强笑了笑道:“我出去散散心,顺便和太真蕙娘说说话。元娘你替我陪一会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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