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794)

眼见得玉真公主出门而去,固安公主这才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这是高力士告诉你的?为何只有李瑛李瑶李琚三人当时的行踪?”

“你认为,那一位到现在对武惠妃还没个说法,高力士这个最忠心耿耿的人,会说出关于武惠妃的半个不字?我只想说,那三位皇子已经够谨慎了,事情也已经做得够面面俱到了,可即便如此,还要被咱们这位陛下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从前的事情太刻骨铭心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防着每一个人?”说到这里,杜士仪微微一顿,这才声音低沉地说道,“有时候,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宁王。”

身为睿宗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第一候选者,竟然甘心情愿放弃,而且每一次站队抉择都毫无失误,自始至终小心谨慎屹立不倒直到今日。不得不说,宁王才是最能隐忍最能放下的人!

杜士仪都已经直接用他这个词来指代天子了,固安公主心中了然,此次宫中这一场闹剧,让杜士仪对李隆基的最后一点敬畏之心荡然无存。而她听杜士仪详细解说了在御前陈词的那些话,沉吟片刻后便开口子问道:“你觉得,李瑛兄弟三个保命的可能性有多大?”

“光王撞柱惨烈,生死不明,至于太子鄂王,我虽是说了,希望他学中宗高宗,而不是学武后韦后,但是,你应该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先饶你一命,而后等你出京不在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就派人追上来赐死。这样的事情早已有王守一和王毛仲的前车之鉴在。也许他觉得,横竖李瑛兄弟三人已经心存怨愤,就索性让他们死了,也省得夜长梦多。”杜士仪说到这里,以手扶额长叹一声,可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一句让他瞠目结舌的话。

“阿弟,我忘了告诉你,兴庆宫中当年赵丽妃还是楚王孺人时住过的院子,闹了几次鬼,所以你的话也许陛下会听的。”

闹……鬼!

在这个祭祀还常常被视之为国之大事,天灾都会被当做是上天以及山河示警的年代,鬼神之说自然是深入人心的。倒吸一口凉气的杜士仪看着固安公主,声音不知不觉有些沙哑:“所有蛛丝马迹都收拾干净了?”

“你放心。”固安公主自信地吐出这三个字,见杜士仪长舒一口气,继而恍然大悟,她便笑道,“既然有人绝情绝义,那么赵丽妃满腔怨愤无处发泄,当然就只有显灵了。宫中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即便高力士等人必定会尽快禁绝,可要让人听到还是很容易的。倘若不是如此,他怎会一直拖延到现在还未处置那三位庶人?至于武惠妃,心中有鬼就更不必说了,想必金花斋中早就传起了闹鬼之事。”

事到如今,无论这件事究竟如何收场,杜士仪也已经只能做到这样了。因此趁着玉真公主还没回来,固安公主便说起上次和赤毕见面疑似被人跟踪,却被一个李光弼搅和了,又提到赤毕试探之后又挑唆其从军,最后方才似笑非笑看着杜士仪道:“如果我没弄错,想必赤毕不会无缘无故看中这李光弼吧?”

“是我让他留意此人的。”杜士仪也不在固安公主面前打诳语,微微一笑道,“虽说他是契丹人,但其父自从降唐之后,就不曾起过贰心,而且曾在陇右立下战功,而他也多习经史,为人忠义,比如夤夜巡行之事就可见一斑。这样的年轻骁勇,放过了岂不是可惜?”

“既如此,我知道了,如还有这样的才俊,回头我也替你留意着!”

“阿姊不用操心了,这次咱们这位陛下正好打算从有名无实的南衙十六卫中抽调闲散军官,还有北门禁军之中也抽个一批人去各大边镇。我已经建议把那些退职的千牛一块算上。这些都是高荫子弟,如果有愿意从军而且又确实才具勇武不凡的,我挑了带走,如此这李光弼应该可以收入囊中。”

在玉真观,杜士仪逗留的时间并不长。当玉真公主和玉奴杜仙蕙一块回来的时候,他和固安公主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了。因为武惠妃结局如何,眼下谁都说不好,他只能嘱咐玉奴继续心安理得在这玉真观养病,横竖寿王以及宅中其他人也未必希望她这个王妃回去。玉奴对此自然巴不得,立时点头答应了。而杜仙蕙一听到父亲要走,却是抓着他的衣角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以至于杜士仪不得不抱着小丫头哄了良久,最后方才狠心出门离去。

直到上马离开玉真观老远,他仿佛还觉得耳边回荡着女儿的哭声,那一刻不禁心如刀绞。而虎牙稍稍驱马上前和他并行时,却是低声说道:“大帅,倘若此次李相国不倒,这长安城中只怕会更加险恶,您真的放心把贵主和小娘子留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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