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541)

杜士仪看着崔颢那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若有所思地看着王缙说,“十五郎,你有什么打算?刚刚王兄对你担心得很,毕竟,接下来就是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了,不如索性搬到我那儿去同住?”

“这个……”王缙犹豫了再犹豫,等到回头看了一眼那竹帘低垂的屋子,最终摇了摇头,“杜十九郎,你好意我心领了。进士及第也要守选,我的经史底子不如阿兄,所以我只打算应制科,何年应试还得看当年的制科科目。阿兄遭贬,原也有风头太劲的缘故,但你实则比阿兄更在风口浪尖。我和你搬到一块去,兴许还会连累了你,而我在外头借着心灰意冷游荡游荡,兴许还能打探到一些消息。否则若你也遇到如阿兄这般之事,却丝毫准备也没有,岂不是任人宰割?”

说到这里,王缙便嘿然一笑:“总之知道仇人是谁就好办了!别以为身居高位就了不得,只要有机会,未必不能掀了他下马!这次让崔颢打头阵,我虽只是一介白身,却也不像阿兄这般心慈手软,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

杜士仪顿时心中一动:“既如此,十五郎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等出了王宅,杜士仪看了看天色,心里已经明了自己下一站该去找谁。三师兄裴宁既然已经选了集贤殿校书郎,应该会很乐意帮他这个忙才是!另外,他也不妨去见一见姜度,源乾曜这位老好人宰相他打过几回交道,但见绵里藏针,并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他这次可以送个大好机会上去!

第270章 请君入瓮

太乐署中一场风波,仅止于本职官员数人,并未如某些人想象那般继续蔓延开来。不数日,此事就被腰斩兰州叛胡康待宾于西市之事给冲淡了。河西大战连场之后的捷报,西市杀人的血腥和震慑,让长安城上下官民百姓多了无数津津乐道的谈资,尤其是张说再立战功,旧账却并没有因为前事被人翻出来,这回京拜相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更有人议论起了其被召回朝的时间问题。在这等众说纷纭政事堂人选的时刻,杜士仪却是轻车简从地在灞桥边给王维送了行。

“珍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俗了。”王维闻言苦笑,可想想刚刚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赫赫有名的史官刘子玄和配流远方的长子刘贶依依惜别,他又觉得自己着实还算是幸运的,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来日方长,我会设法回来的,你看好十五郎,别让他贸然给我鸣冤上诉!”

“阿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明世情?”王缙顿时为之气结,恼火地说道,“我又不是傻子,这案子若是能翻,太史刘公怎会落得个远贬安州的下场?总而言之,我会留着这有用之身,你也自个好好保重身体,别一个劲只惦记着咱们这些兄弟。我和弟弟们都大了,日后自会孝顺阿娘,你不用担心!”

好好的送行终于少了几分伤感。王维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终究上前对杜士仪低声说道:“替我转致贵主……红豆虽好,相思伤情,望她珍重。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今后不见也好,她也不比再以我为念。至于大王……”

想到岐王此番几乎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长叹一声,终究没有再说下去。事已至此,杜士仪哪里还能再登岐王之门?而且纵使说什么,那位孤零零的皇弟亲王如何还能听得进去?

四只手最后紧紧一握,一句珍重过后,王维便转身上马扬鞭,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往东而去。那一行人渐渐掩映在了黄土大道尽头的烟尘之中,再也分辨不出身形。直到这时候,杜士仪方才看了王缙一眼,却只见这个刚刚在兄长面前还装出满不在乎没事人模样的家伙,此时此刻已经是眼中满是水光。知道他们兄弟最是情深,更何况王缙心意已决,他也没多说,微微颔首就转身从灞桥另一头上马离去。直到他走了好一会儿,王缙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阿兄,你就是太好性子了……杜十九郎那句话说得对,做事就要让亲者快,仇者痛!”

张说之功朝廷会如何酬赏,此事尚无定论,京兆府试却已经迫在眉睫。这前所未有的五场试早就已经众所瞩目,再加上杜士仪近来巡视万年县学,考核学子时,月考时就曾经试用过糊名之法,再加上他从前就对那些有志于参加今岁京兆府试的学子们鼓吹过糊名誊录,这五场试乃是为了科场公正,如此之说自然深入人心,让不少出身寒素的士子生出了无限希望。

按照历年的规矩,各州府解试,除非是本地长官非要自己出题的,否则都是由试官出题,然后提前一段时间上呈长官。因今年京兆府试定在八月初四,杜士仪便依足规矩提前到京兆府廨,向京兆尹孟温礼提交了试题。孟温礼能出任京兆尹,是出自侍中源乾曜的举荐,再加上他当年亦是状头登科,对杜士仪自然更有几分亲近。此刻亲自看过五场试的试题,尤其是表檄以及五道策问,他不禁拍案叫好,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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