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960)

于是,当杜士仪踌躇之后,只留着裴宁和王容在屋中商谈,由陈宝儿笔录,卢聪和鲜于仲通一出来,前者就被后者叫住了。

“卢郎君,这位杨郎君是雅州杨司马的侄儿,你可知道其来历否?”问出这话的时候,鲜于仲通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不知道。”卢聪有些硬梆梆地顶了一句,见鲜于仲通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的态度确实不太好,这才勉强缓和了几分脸色,用告诫的语气说道,“总之那是杜侍御爱重的人,你少理会!”

当杜士仪这一行人抵达宣城,他与了鲜于仲通手书,令其前往润州时,他此前派遣的快马信使,也终于抵达了洛阳宇文融的宅邸之前。

须臾,那个封口严实的铜筒就送到了宇文融面前。作为如今身兼户部侍郎和御史中丞,麾下所司统辖判官几十名的天子信臣,宇文融已经赫然是起居八座一呼百诺,在书斋中见属下的他由从者口中得知是这么一回事,当即令众人暂候,出去先取了信。然而,展开那一卷纸才一目十行看了一小半,他就骤然大怒,竟是劈手将这一卷信丢在地上。

“可恶!”

第487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宇文融阴沉着脸进来,勉为其难对一众属下布置了接下来的一应事务,便起身离开,甚至连往日颇得他信赖的几个下属,他都没有与之多言语一句。面对这幅情景,联想到刚刚有人进来说了些什么,众人心中自有猜测。尤其是先为宇文融旗下判官,如今官居户部度支员外郎的李憕,更在出门时叫住了与自己有些私交的监察御史郭荃,两人一同上马出了宇文融的宅邸。

李憕是张说妹婿阴行真的女婿。当年张说左迁相州刺史时,曾经遍考属吏,最终看中了李憕和郑岩。张说把女儿嫁给了郑岩,却把与自己相交莫逆的妹婿阴行真之女嫁给了李憕,而后在并州长史任上,亦是将李憕设法调至麾下。可以说,他和张说的关系不是非同一般的亲近。因而,等到宇文融主导括田括地时,就将其奏为监察御史辟署为判官,而后因括田括户有功,真授监察御史,就在去年封禅泰山时,又上奏举荐其为户部度支员外郎。

而就是这样一个原本该是张说和宇文融之间调停的人物,现如今却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论亲缘故旧,张说对自己有许甥之德,简拔之恩;可论提携器重,宇文融先辟他为判官,又一再举荐让他身居要位,这重用之德李憕更是感同身受。于是,如今三十七岁正当盛年的他,这一两年下来却平添了无数白发,看上去显得仿佛比郭荃还要苍老。

“郭兄可知道,今日宇文户部是因为何事烦心?”

“看宇文户部的样子也是不愿意对人说,我怎么猜得出来?”

话虽如此,郭荃心中隐隐还是有几分猜测。他和杜士仪交好,又得宇文融器重,因而知道这两人之间联系紧密同进同退,自然一直都宽心得很。毕竟,这李憕的左右为难大家都看在眼里,谁也不想夹在中间的人换成自己。前两个月宇文融还召了他去,问及杜士仪的两税制之法,他是真没怎么听说过,只能绞尽脑汁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那会儿就觉得宇文融另有所想。今天宇文融出去一趟突然这般震怒,焉知不是因此之故?

见郭荃摇头,李憕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宇文户部近来脾气急躁了许多,在御史台和户部都时常大光其火,我也知道,是因为燕公虽罢相,却依旧任尚书右丞相,兼修国史之故。只是我之前去见燕公时,就只见他已经苍老了许多,不复往日豪气。如今胜败已分,何必再意气之争?”

宇文融麾下官员众多,李憕是知道郭荃秉性,这才忍不住倒两句苦水,见郭荃苦笑摇头,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不宜再说,出了坊门便与之举手告辞。上了大街只走了不多远,他终究还是停住了马,待左右随从上前小心翼翼地探问,他就沉声说道:“去燕国公宅!”

张说虽罢相,但燕国公爵位和尚书右丞相之职尚且在身,门庭冷落虽不可避免,但朱门列戟,依旧一派锦绣豪门的气象。尽管阴行真已经故世,李憕又是宇文融的下属,可张家众人都知道李憕是张说颇为器重的晚辈,闻听他前来探望,元夫人少不得亲自在寝堂中见了他,这才引他去了张说修史的书斋。

国史都是在宫中史馆修,如张说这般获准在家修史的,简直是少有的恩遇。而这也使得张家上下总算能安心,于是,对于其兄张光当初的割耳讼冤,上至元夫人,下至张说诸子,人人都感恩戴德。此刻,元夫人到门前敲门通禀了,这才轻轻推开门,又对李憕颔首示意道:“说之近来闲坐,虽气性比往日平和,有时候暴怒起来却依旧止不住,李郎说话时万望仔细一些。”

府天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