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982)

“杜侍御到苏州不过是大半个月,在这里应没有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仇人。”

“不要说在苏州,就是在蜀中也是同样道理。要知道,敢于刺杀朝廷命官,那是非同小可的罪名。”

几乎在杜士仪话音刚落之际,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压低嗓门的声音:“使君,外间有杜侍御的从者回来,说拿住了另一名逃走的刺客。前头一个也审完了。”

“让赤毕进来。”杜士仪抢先吩咐了一句,见袁盛全没有在意,他知道对方并不介意这小小的越俎代庖。见卢聪垂下的双手仿佛在微微颤抖,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说道,“卢四郎,你也先坐下喘口气吧,毕竟是刀口上滚了一圈。”

卢聪见杜士仪面色如常,犹豫片刻就有些不自然地坐了下来。然而,须臾进来的那个他异常熟悉的从者在躬身行过礼后,就说出了一句让他再次大吃一惊的话。

“这两个刺客说,是吴郡张氏中人买通了他们行此恶举。”

袁盛倒吸一口凉气,而杜士仪却想也不想地冷笑摇头道:“笑话,张氏九郎虽则只见过我一面,一言不合就扬长而去,但若只为了这一丁点意气之争便行此不义之举,吴郡张氏数百年的名声毁于一旦,身为江左士族子弟,岂会如此不智?”

第498章 原是故人伎俩

除夕新年在即,无论是顾氏陆氏还是张氏,都正在为了即将到来的节日而忙碌。除夕和正旦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节日,除却祭祀之外,还要涉及到和其余各家的礼尚往来,所以,当张丰听到刺史署来人时,说是苏州刺史袁盛请他前去说话时,他忍不住眉头大皱。

“明日我还要主持家中祭祀,袁使君难不成不知道么?”

这话虽有几分不敬,但下头人哪敢指出来,只能面带苦色地提醒道:“郎君,今日袁使君在刺史署设宴款待杜侍御和裴御史,刺史署的一应属官和吴县上下的官员都在邀请之列,兴许是席间突然想起什么事要和郎君商量……”

话还没说完,张丰就冷冷地打断道:“什么事,还不是想要和稀泥做和事老,江左袁氏越来越回去了!二十年前另一位袁使君为苏州刺史时,也是不但重门第,而且更重祖先功绩,却不知道祖先功绩再高,倘若后人无用,也是门庭败落无人知!罢了,看在他是苏州刺史的份上,我去就是!”

尽管自家郎君说了这么一堆不好听的话,但既然是答应去了,从者如释重负,哪里还会说些有的没的,慌忙答应一声就到外头去准备。

此刻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坊中武侯巡夜之外,外头大街上还有其他兵卒,寻常百姓若不是家中有生老病死之类的急务,决计不许犯夜上街,但对于豪门大户来说,这种禁令其实就是一纸空文了。当张丰带着三五从者出门,武侯见到那张家的大红灯笼就远远让了路,又紧赶着吩咐同伴去打开坊门。

所以,当众人来到刺史署门口时,距离来人相请才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之前那一场刺杀的痕迹,现如今已经完全掩去,而此前笙歌曼舞的刺史署大堂也已经收了场,这会儿里里外外一片安静。尽管张丰是傲气的人,但留下从者随着引路的人入内去见袁盛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气氛仿佛有些微妙。尽管是深夜,但论理一场饮宴过后,这刺史署中总会余下几分欢庆的气氛,可现如今却寂静得有些诡异。尤其是那带路的从者不时停下步子端详自己的目光,更是让他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

因而,等到昂首踏入了袁盛的书斋,果然看到旁边端坐着杜士仪,他长揖行礼后就毫不留情地问道:“袁使君今日相请我来,可是为了要说服我改主意?吴郡张氏并非起自一朝一夕,倘若朝令夕改,岂不是沦为他人笑柄?恕我不能从命!”

袁盛还没说话就被张丰抢白了这一通,登时为之大怒。侨姓和吴姓之间,原本就是你瞧不起我,我瞧不起你,更何况张齐丘在朝为兵部尚书,袁氏高官却也未必逊色于他。因而,他把脸一沉就斥道:“张九郎也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你张氏不想种茶,那是你们张氏的家务事,我不会管,杜侍御更不会想着去劝解,整个吴郡方圆数百里,却不是只有一户张家!今天我召你来,是因为晚上刺史署欢宴过后,杜侍御和雅州卢都督之子卢四郎遇到了刺客。”

张丰因为袁盛这毫不留情面的话而一时又气又恼,待听得最后一句话时,他先是更加惊怒,待要抢白时,却陡然体味到了其中深意。倘若不是刺客落网吐露了什么,即便袁盛身为苏州刺史,又怎么会贸贸然夤夜把他给召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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