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134)

行至角门外,千秋已驾了马车等候多时,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了,见了他们忙搓了搓手,从车后搬了红漆的脚凳来摆在地上,躬身扶毋望上了车,缓缓往大理寺驶去。

约走了两盏茶功夫,方到大理寺正门,丹霞先下车,毋望提了裙脚下来,站在台阶下看大理寺的匾额,心想门楼那样的高,却高不过天去,哪里就能替人申冤昭雪,做戏给世人看而已。

慎行低声道,“走罢,只需到同知那里画个押就成了,那个同知你也认得,是路家的遥六叔。”

毋望有些吃惊,路知遥竟在大理寺任同知,而慎行是去北平做通判,北平不过是个地方官署,同样的正六品,差别很是大,到底路知遥的祖父是三孤之首,果然朝廷里有人帮衬是不一样的,或许慎行的北平通判还是看着大舅舅的面子才派来的,若一个平头百姓中了官,说不定就派到云南四川去

进得衙门里,兜兜转转过了几个廊子,行至一间高阁处,慎行站在台阶下扬声喊路大人,一会儿那路知遥走到门前来,只见他头戴乌纱帽,穿着青色的团领衫,腰间束素银的腰带,上头佩着药玉,练雀三色花锦绶,绶下结青丝网,银绶环,衬着银丝线织的鹭鸶补子,竟是一种别样的威严。

他的眉毛漆黑修长,眼里无波无澜,嘴唇安详的抿着,见他们来了,只轻声道,“进来罢。”便回身进了室内。毋望很是纳闷,这人在衙门里如此的稳重干练,相较前头的几次碰面,居然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慎行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冲毋望点了头,带她进了屋里。路知遥指了窗下的椅子让他们坐,又吩咐衙役道,“给谢大人和小姐上茶。”自己转到堆满公文的高柜下翻找,翻了半天才抽出一叠卷宗来,将所有房契地契一一给毋望过目后道,“若无疑问便在册子上画押,这些公文都是大理寺卿批点过的,画完押后就可直接领回去了。”

毋望颔首,拿着刘家祖辈上传下来的厚厚一叠产业契约谓叹不已,路知遥忽然道,“天这么冷,可冻着了?我打发人拢了火盆子来可好?”

毋望忙道,“不必了,你这里都是文档卷宗,万一蹦着了火星子可了不得,我有手炉呢,并不觉得冷。”

他两个你来我往,慎行听着尽是郎情妾意的话,不免心中绞痛。既然他们有情有义,春君在外苦了那么些年,遥六叔又是个有主张的,不像自己瞻前顾后,想来会给春君一个好归宿的,不如成全了他们,自己也好死心,便勉强道,“旧宅子也不知成了什么样,恐怕还要大大的修缮一番,可巧我近日要到镇江办些公务,三叔和慎笃又去了苏州,太爷上了年纪cao不得心,若有琐事就拜托六叔罢。”

路知遥自然是满口应承的。稍坐了片刻,两人便起身告辞了,路知遥直送到衙门口,慎行上马跟在车后,走了十几丈远去,回头看,路知遥还未进去,仍站在门楼下目送,甚有依依惜别的味道。

第六十七章刘氏官邸

毋望撩了窗帘子喊二哥哥,慎行回过神,加鞭赶了上来,毋望道,“既出来了,咱们绕到老宅子瞧瞧去罢。”

慎行想了想道,“只拿了房契,屋子的钥匙竟忘了取,你们到前头茶馆里暖和会子,我找六叔拿钥匙去。”说完调转马头原路折返,一路往大理寺狂奔而去。

路知遥坐在案前归置卷宗,抬头见慎行又回来了,不由越过他往他身后看,见只有他一人,便奇道,“可是落了什么?”

慎行脸色不太好,坐在南官帽椅里,半晌方别扭道,“六叔为何到如今仍未娶?”

路知遥听了诧异道,“敢情你折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你我年岁相当,你也未娶,如何倒来问我?”

慎行看着自己常服的曳撤,只觉胸中噎了一口气,吐又吐不出来。难道和他说,我一直在等春君,好容易把她盼回来了,她却被你轻而易举的抢走了?这叫自己情何以堪呢

那厢路知遥笑道,“你这小子可是动了凡心?今儿有兴致来同我聊聊婚姻大事?”他对这个话题是十分感兴趣的,忙扔了手上的活,到慎行旁边坐下,往前凑了凑道,“上回王保家的闺女你妈没瞧上,年下慎笃也要成亲了,家里催得紧了?”

慎行闷声闷气儿道,“没有的事,我就想问问你是怎么逃过家里逼婚的。”

路知遥嗤笑一声道,“我三哥开枝散叶就是了,我有什么可急的没遇着好的,娶到家里也是整日不太平,我倒可以在外头厮混不回去,怕苦着我妈,我在我妈跟前讨好撒娇丢尽了脸,她瞧我也可怜,后来就不逼我了,只说爷们儿家立业虽重要,成家也误不得,再叫我轻省个一两年,若再想拖是万万不能的了。”又道,“你这么快回来,莫非把她撂到半道上了?要说话什么时候说不得?不把她送进园子怎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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