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229)

毋望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安慰道,“左不过唬唬她,把她打发回老宅子里去,哪里真的把她怎么样,你放心罢。”转眼看裴臻,他懒得过问,自坐到书桌前看书去了,毋望悄声对微云道,“你下个狠心罢,难道真要等她休你?你这么不争气,难怪大爷要恼。”

微云咬了咬唇点头道,“也罢,不好连累大爷,坏了大爷的名声,那我这就去了。”

毋望让人传了仪卫正来,吩咐道,“你着典仗带四人跟微云姑娘跑一趟,将胡婆子和她女儿押到府衙去,亲交给县令,我后头就派右长史来。”

仪卫正领命道是,微云千恩万谢福了身出门去了。

裴臻在窗下冷声道,“往后她的事你别理,烂泥似的性子,瞻前顾后难成大事你只管养着自己才最要紧,家里无事,尽cao心旁人,有那闲空不如到园子里逛逛,将来临盆顺遂些。”

毋望白他一眼,歪在榻上嘀咕,“你这人不念旧情的么?她打小伺候你,如今嫁了人过不好,你却不担心,反说我多事。”

裴太傅怨愤难平,“我还要怎么担心?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出了阁便是别人家的人,我这里没怎么都把孩子算到我头上,若是再亲近些,还不知怎么编派呢,何苦趟这浑水我如今英雄无用武之地,管起家长里短来了?”

毋望被他一通抢白,心里莫名委屈就红了眼眶子,闷在软垫里只顾生气,裴臻一看惹了祸,忙来陪笑安慰,柔声道,“我是心疼你,你怀着身子不宜过于忧心,咱们再帮她也有度,做到这个份上总算也够了,往后全看她的造化罢了,当初人是她自己瞧准的,我不过是点个头,竟像犯了大罪过,早知如此,不如放她和淡月一同出府,婚嫁都不与咱们相干,还干净些。”

毋望恹恹的,裴臻扶她在肩头靠着,耳鬓斯磨着咭咭说起私房话来,歇了会子六儿打了门帘进来,说外间饭备得了,请主子们移驾,毋望懒得动弹,裴臻只好命人另支了月牙桌摆到榻前,连哄带骗的吃了半碗,便撂了碗倒在榻里打盹,裴臻糙糙吃了几口叫人收拾了,才擦了嘴,门上报刘家大爷来了。

话音刚落,德沛一摇三摆的进来,规矩的拱手行礼,毋望睁眼瞧他,穿着石青色福寿纹的团领通袖袍衫,胸口挂了一串缨络领坠子,腰上别着根金鞭,样貌虽生得好,打扮却有些不伦不类。

裴臻调侃道,“大忙人今儿得闲,怎的想起来光临寒舍了?”

德沛坐到圈椅里不满的嘟囔,“这官怎么派到吏部去了?整日里同那些堂官们打交道,劳心劳力不说还招怨恨。”

裴臻笑道,“那你想去哪里?刑部?督察院?还是钦天监?皇上信得过你,让你督办各级官吏,这可是肥缺,少不得你的好处。”

德沛睨他一眼道,“论肥缺是你户部,何时轮到吏部了?再说谁在乎他肥不肥,与其派我做文官,不如打发我到神机营去,路六叔那里不是缺个提督内臣么?”

裴臻回头看毋望,她抬起脖子道,“好好的京官不做,倒要武枪弄炮,仔细叫婶子知道了骂你”

一提他,德沛讪讪不敢说话了,裴臻笑道,“太岁也有克星啊你今儿来做什么?”

德沛正色对毋望道,“你总惦记两个姨娘,昨儿我使了小子去寻,王爷巷那个建文二年就病死了,剩下那个一直无所出,屠户早嫌得什么似的,出几个子儿就肯卖的,我妈把她从前住的院子归置出来了,今儿一早封了五十两银子去赎,这会子九成到家了,我来同你说一声,好叫你放心。”

毋望听说一个死了,不免难过了一阵子,幸而还留下一个,接回来奉养,好代父亲弥补这十几年来的对她的亏欠。想着就紥挣起来叫翠屏梳头,裴臻呆滞道,“这就过去么?急什么,还是歇了觉再去罢,大日头底下晒出痧来怎么好”

毋望一嗔,道,“敢情不是你家里的人?你歇着就是了,我去。”

裴臻愣住,德沛摸着鼻子尴尬的笑笑,心道女人出嫁怀了孕就变成这样了?从前说话糯软温柔,如今怎么恶声恶气的?难为太傅大人还甘之如饴,一个愿打一个愿捱,配得倒好。

裴太傅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自己束了发,戴上玉冠,又叫丫头取了直缀来换,收拾停当摇着折扇倚在窗下喝茶等她,德沛噤声瞧着,对裴臻佩服得五体投地——宠rǔ不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度啊突然想起两句话来:颜色如常心不改,此人乃是真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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