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230)

凑过去恭维道,“姐夫宽宏大量,难得难得”

裴臻浅浅一笑,不紧不慢道,“和自己媳妇有什么可计较的?想想她过几日要忍痛给我生孩子,我挨两句骂算得什么好兄弟,等你将来娶了亲就知道了。”

德沛挠了挠头,天底下男人都像他这样,就没有怨妇了罢斜眼看自家姐姐,肚子大得像面鼓,一下子长出几十斤来,也怪不容易的。又问道,“什么时候生?”

裴臻道,“估摸还有两个月罢,你外甥时候挑得好,天不冷不热,自己受用,他坐月子也不遭罪。”

德沛道,“你算过了?是个小子?这个拿飞盘怎么算?”

裴臻眼角抽了抽,总不能告诉他,是照他们同房受孕的时辰来算的罢,便蹙眉道,“学艺不精师父怎么答应让你下山的?”

德沛低头长叹,“师父说我资质不够,这世上只能有一个明月君啊……”

第115章仁者乐水水无涯

姨娘姓谷,貌姝丽,性谦恭,善弹奏,伶人出生,及笄时曾以一曲《艳阳天》名噪江南。毋望尤记得她坐在园里假山上弹琵琶的样子,云髻高挽,左手扶持琵琶,广袖垂落,露出一截雪白丰腴的手臂,弹到激昂处力沉小臂,挥舞之间英姿飒慡,那美态叫人过目难忘。

再看如今,坐在杌子上又小又瘦,穿着粗布衣,形容憔悴,头发也花白了,和婶子说话时身子卑微的前倾着,再不复往日的孤绝清高,稍有响动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听说那屠户脾气暴躁,动辄对她拳脚相加,家里大老婆又厉害,皮ròu之苦就是家常便饭,真不知她这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毋望叫了声姨娘,早已泪流满面。

谷氏转脸来看,许是眼力不济了,眯眼打量了好久,半晌才犹豫道,“可是春姐儿么?”

一旁张氏道,“谷嫂子,是春君回来了。”

谷氏迎上来,颤抖着握住她的手,视线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点头道,“甚好,咱们姐儿都要做母亲了,日子过得真是快……十二年了”

“可不,整十二年了。”张氏应道,三人唏嘘不已,忍不住簌簌落泪,待哭了会子张氏方醒过神来,忙道,“这是欢喜的事,都别哭了,姐儿有了身子,哭不得,叫姑爷看了心疼。”

谷氏往外看没见有人,便道,“姑爷没来么?”

毋望道,“他和叔叔说话儿去了,过会子就来拜见姨娘姨娘,我眼下身子沉,没法子给你磕头,请姨娘别怪罪。”

谷氏忙不迭摆手,诚惶诚恐道,“不敢不敢,是我该给姐儿磕头才是,亏得你惦记我,把我从那屠户手里救出来,再晚几日我怕是没命见你们了。”

说着竟要跪,被毋望托住了,跪不成就一个劲的道福,毋望喉中一哽,哭道,“姨娘这是要折煞我么?哪里有长辈对晚辈行礼的道理,我怎么受得起”

张氏也来拦阻,见毋望面上难堪得很,便开解道,“你如今身份不同,就是她拜你也没什么受不起的。”转而笑着对谷氏道,“嫂子才回来不知道,咱们姐儿如今是皇上的干闺女,御封的汝南公主,可算给刘家长脸子了”

谷氏大惊,万没想到当初家破人亡,转了个圈回来竟大不相同了,原来只当春姐儿嫁了个好人家,却不知怎么就成了皇亲国戚了。追问缘故,张氏笑道,“多亏找个好姑爷,咱们一家子都是得了他的帮称……瞧瞧,说曹cao曹cao就到了。”

伸手往甬道那头一指,只见一个颀长身影缓缓而来,眉含远山,目藏千秋,生得龙章凤质,那昂昂之势端的是无可比拟。渐渐走到跟前,也不需人引荐,朝谷氏拱手深深一揖道,“兰杜给姨娘请安了。”又对张氏作揖,“给婶婶请安。”

张氏应了,笑着对谷氏道,“这就是咱们姑爷,姓裴,小字唤兰杜,裴姑爷是当朝一品,太子太傅加户部尚书的衔儿。”

谷氏怔愣了一下,突然想起看见这么大的官当叩拜,于是一慌,又提了裙摆要磕头,直把裴臻惊出一身汗来,忙扶了一迭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姨娘这是臊我呢”

从前傲骨铮铮的人,现在磨得毫无棱角,腿弯子也软了,见了谁都要跪,毋望心里五味杂盛,忍泪引了她到罗汉c黄上坐下,温声道,“姨娘真是,凭他多大的官,在家也是你女婿,只有他跪你,没有你跪他的礼,往后可不能这样。”

谷氏哀戚摇头,“我只是个妾,还是被你父亲休了的,蒙你不弃,把我从屠户家里接出来,我若是倚老卖老,不是不识趣儿么?若说女婿,那是万不敢当的,我一个奴才哪里来这样的命,就是正经的妾也不能如此自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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