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10)

高山流水。

她是知道这个典故的。

母亲曾经说过那个琴师和他的朋友的故事,母亲说“知己相交当如是”。是以,自那两人之后,后世皆以“高山流水”来形容知己情谊。只是这古琴上却为何刻下这几字呢?是不是当年这琴的主人也曾有过一位“高山流水”的朋友?那这琴的主人是谁?他的朋友又是谁呢?若并非如此,那当年又是谁刻上去的?又为什么只刻了这几字?这几字又有何特别的意义吗?

一时间心思竟全沉到了这八字之中,指尖反复的摩挲。

高、山、流、水、永、以、为、记……

一个字一个字的抚过去,来来回回的慢慢抚摸着,摸着摸着,忽觉得指下的触感略有些不同,于是再摸一遍,这回知道了,是“高山流水”四字略高于下排的“永以为记”。

高、山、流、水。

抚着这四字,倾泠不自禁的微微一笑。琴曲中是有一曲《高山流水》的,母亲曾经教过她,这么想着时,指尖便忍不住在这四字上一字一字的按着《高山流水》的调轻轻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想着,这才是真正的“高山流水”在奏《高山流水》。

只是当她一曲敲完时,奇事却发生了!

“永以为记”四字忽地弹跳起来,于是琴身上便露出了一个长约两寸的小口。

倾泠当场呆住,实想不到这样奏一曲《高山流水》竟会奏出这样的结果,待得回神,从小口看去才发现竟有物藏于琴腹之中,当下取出,触手柔软,竟是折叠齐整的白绢,只是色已变黄,想来年代久远。

惊奇之下,她翻开白绢,却是一大一小两块白绢折于一起,绢上皆有墨迹,虽年久失色,但依可清晰辩认。于是她先看了那块小的白绢,只见其上记有:

予今日抚琴,信手弹来竟为《倾泠月》,此曲自与无缘别后再不闻,予亦不曾弹起,多年过去,予竟记忆清晰,不觉默然。昔年天支山巅,予与无缘知己相约琴歌相合,然自别后,予周游天下,寻幽访胜遍阅世间奇士,却不曾再与无缘一会,亦不曾闻其踪迹。山河壮丽,天地无垠,竟不能留君兮?

此曲乃当日无缘随心所弹,此琴亦是其当日所用,予今日再抚,心头怅然,神思茫茫。

“倾尽泠水兮接天月,镜花如幻兮空意遥。”

忆无缘当日曾念念此语,感君之意,念君之心,予今日便以此曲为凭,写心法一篇,既和此曲亦酬知己,以记天支一夜。

风夕于延治十二年七月七日

这些字写于白绢右侧,但其后又记有数行,字小且紧凑,想来是后来添上去的。

皇朝十九州以玉州最为秀逸,予与息常游于此,近日再游,邂品琴大会,天下名琴皆聚于此。忽记当日别时,无缘曾曰“《倾泠月》中记我一生所学”,细察,果于琴身中觅得白绢三幅,分“君策”、“兵言”、“武学”三篇,阅毕,予叹服。然息定不屑一观,更不愿子孙后代习玉家之文武。可此三篇乃无缘一生心血所结,岂能就此绝世。予思量再三,‘君策’、‘兵言’若现民间反生祸端,是以予留之。《倾泠月》琴谱、心法及玉家武学予复藏琴中,以琴遗会,愿有缘者得之,他日武林可再现玉家风采。

再,得者须记,汝之师,乃“天人玉家”玉无缘,汝得其绝学,当芝兰品性君子行事,切不可有rǔ玉家之名。

风夕于延治十五年七月七日

白绢的左侧又另记有数行字,还有一些似字似图的符号,但倾泠一看便知这些是琴谱,估计这谱就是绢上所言的《倾泠月》,而另外那几行字想来就是契合此曲的心法。倾泠便先放下了又取过另一块大的翻看,这一块上虽也记有许多的字,却未有任何言语,只是记着“玉珥心法”、“无间之剑”、“御风指”、“撷云掌”等字,上还画有一些小人图。那些小人或躺、或卧、或蹲、或坐、或跳、或跃、或是执剑、或是屈指、或是抬掌、或是握拳……等等各式模样动作,图旁还记有文字,倾泠一时也看不懂便先收起重又研究起小的白绢来。

从绢上的文字猜测,风夕应是一名女子,曾经是此琴的主人,而这琴起先应该是她的朋友玉无缘所有,玉将琴赠与了风,风在延治十二年时想念起她的朋友便记下了玉曾经弹过的琴曲以及她所创的心法,并在延治十五年时与她的夫君息同游玉州时将此琴遗在了那一年的品琴大会上,想来此琴当日定是一鸣惊人夺得天下第一琴之称,尔后可能是辗转民间,再于百多年前由皇家收于皇宫内,最后陛下在她出生时赐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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