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258)

  黄锦脸上有点发烧,心里却堵着团棉花一样郁气丛生,有阵子他简直是唯他的杨哥是从,可结果是什么?他丢了财物,还被蒙在鼓里了很长一段时间。

  信任是一种无法修复的易耗品,因为从它凋零的那一刻起,怀疑的种子就生根发芽了。

  “您愿意相信他,那是他工作做得好,”黄锦说话的内容明明是说给郑大姐听的,可眼睛却看着杨桢,说,“是我多嘴了,您听不进去,就别往心里去。”

  杨桢不闪不避地接住了他的目光,他不知道梁丕军曾经造访过幸福花园的合租房子,但却明白黄锦对他成见已深,第一次解释没有奏效,后面的想必也是徒劳。

  原身的纠葛是杨桢永远摆脱不了的东西,所以黄锦这个朋友,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差不多都留不住了。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郑大姐的维护是杨桢没有料到的,这举动猛然让他有些感动。

  既然黄锦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杨桢不能假装没有听到,他刚想谢谢对方的夸奖,却被郑大姐抢先了一步。

  杨桢是郑大姐找过的中介里最老实的,她有为时不短的直观体验,这点印象不是黄锦一句话就能带偏的,于是在她的判断里黄锦才不老实,主观意向决定着一个人的态度,大姐横竖看黄锦都阴阳怪气的,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她将黄锦斜着眼瞥杨桢,看起来既不是很尊重自己,又有点正话反说、挖苦杨桢的意思,便好笑地打断道:“诶俺说,你这小伙子说话咋这么不清不楚,告状的是你,夸人的也是你,那小杨到底是不老实,还是工作做得好啊?”

  黄锦哪知道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文化的妇女会有这么刁钻的逻辑,一下被她给问倒了。他的本意是想给杨桢添堵,事态却发展成了他自己下不来台,众目睽睽之下黄锦有点恼羞成怒,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他……他欠过高利贷!还把当时跟他合租房子的我的财物消息卖给了高利贷抵债,这种人是老实还是工作做得好?你自己看吧!”

  过去从来不会过去,它将伴随人的一生,众人都是一愣,齐齐去看杨桢。

  杨桢听见这个爆炸性消息,一时也怔住了,脑子里电光石火间满是回忆和分析。

  黄锦的东西失窃是在章舒玉到来之后,不管是财物还是消息他都没卖过,要是真的,那就是原身泄露的,但这么拉仇恨的事,杨桢从来没听黄锦提起过,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对黄锦说:“你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黄锦连珠带炮地倒完心里的霉豆子,内心畅快之余,见大家都在看杨桢心里又隐隐有点后悔,但他强行将这种念头压下去了,抬杠道:“就这么说,还是说有什么话是不能让别人听的?”

  “那算了,现在是工作时间,本来也不该说私事,有机会我再找你说吧,”杨桢没跟他对着掐,说着转向郑大姐道,“郑姐,你要是看完了,我们就回店里去说。”

  郑大姐虽然好奇,但买房才是头等大事,闻言配合着就要走。

  黄锦见他无视自己,愈发觉得杨桢是心虚,不敢跟自己当面对质,他快步走过来说:“那就下去以后约个时间,我看你想问什么!”

  杨桢点了下头,这次脸上没有笑容,他不想失去朋友,但也知道很多人都得分道扬镳。

  在回托管钥匙的门店的路上,郑大姐频频看他,杨桢察觉到她的视线,就问道:“郑姐,您有事吗?”

  郑大姐笑着说:“俺看你这样子,怎么也不像会欠高利贷的,还有那男的说你卖他东西,你跟他是不是有仇啊?”

  “没有,”杨桢裹了裹毛呢大衣,有点怀念地说,“我们以前是朋友。”

  “那他咋还……那么说你?”郑大姐十分诧异。

  杨桢眼底有点遗憾:“有点误会,解释不清楚,就成这样了。”

  郑大姐反过来安慰他:“解释不清楚就甭解释了,费那老心的,城里那么多人,你就去交新的朋友嘛。”

  杨桢点头笑了起来,也许很多纠结在别人看来,都是一眼就能看出好歹、毫不犹豫做出选择的事情。

  道旁的银杏也黄了,落在地上显得秋意绵绵,有时候凋零竟然也是一种美。

  既然房子看上了,那约见房东事不宜迟,杨桢匆匆带着大姐夫妇回了这所房子托管钥匙的门店。几分钟后维护人给出消息,说房东今天没空,但明天10点半可以过来,杨桢于是交代大姐明天带好身份证和定金,准时到这里来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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