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311)

  这顿饭吃到最后,谁也没想到竟然是权诗诗喝得最多。

  古人都说一醉解千愁,可实际却是醉得越深回忆越凶猛,至少她就变成了一个话痨,拉着杨桢不停地说往事。

  “……小杨你不知道,权微出生的时候长得那叫一个丑,脸皱巴巴的,还全是那种看起来油呼啦差的壳儿,浑身都红彤彤的,我看了一眼就受不了,让护士赶紧把他抱出去,回头问他爸,别是抱错了。”

  “那会儿我跟老罗,可能都还没成熟到可以当父母的心境,没耐心带孩子,小脸都是保姆在带,现在回头想想,自己的亲孙子天天带都烦得很,更何况是别人家的小孩。”

  “你别看他现在耀武扬威的,其实小时候傻得很,3岁了还只会喝奶,吃不了要嚼的东西,还是他姥姥觉得不对,在家里装了监控,才发现保姆为了省事,只给他抱奶瓶儿,基本没喂过主食,他根本就不会吞食物,我……”

  权诗诗忽然就哽咽了,眼底浸出了一层泪水:“我当年特别生气,觉得都是保姆的错,我们花那么多钱请她,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每次想起这事来,反倒是自己更惭愧,在父母这个身份上,我跟老罗都不及格,很多人都不及格。”

  “所以我也想通了,不会逼你们去找代孕,你们好好过日子,别吵架、和和美美的,别让我跟你叔有机会觉得,今天这个决定没做对。”

  杨桢握住了她的手:“谢谢阿姨,我会的。”

  权微靠在椅背上,觉得此情此景,特别像是他妈在嫁闺女。

  饭后4个人用相机照了张合照,看起来有点全家福的意思,权诗诗说要去洗两幅出来,一边家里挂一个,权微将照片传到自己的手机上发给孙少宁看。

  老铁这次没羡慕嫉妒恨,回来一句特别正经的语音:恭喜你。

  权微:以后有事临时找不到我,就找杨桢。

  孙少宁笑着说:用你说。

  然后下午的时间,就在麻将声声里飞一般地度过了。

  杨桢生平第一次搓麻将,刚开始不懂规则输得惨兮兮,权微上了牌桌六亲不认,谁的牌都敢糊,罗家仪纯属凑数,打得马马虎虎,权诗诗作为菜市场的雀门一霸,欢天喜地地赢了个大满贯。

  中午的菜还剩了一大堆,晚上热巴热巴就那么吃了,吃完饭又喝了两壶普洱,权微和杨桢才开车回家。

  路上权微才有时间打听:“你背着我干什么了?我爸妈这态度转变也太大了。”

  杨桢好笑道:“没你说得那么大好吧,他们本来反对的也不是特别坚决。刚开始我主动联系你爸妈,他们不太愿意理我,过了差不多半个月,估计从烦得不行变成麻木了。然后我找了章其老先生,请他帮我说了些好话。”

  受江芮拜关二爷的影响,权诗诗有点敬神畏鬼,罗家仪就更不用说了,他钟爱国学,而周易是其中相当难啃的一部著作。

  再加上章其在看相这一行小有名气,跟杨桢串通起来说一些自己跟杨桢天生一对、自己命中无后无子之类的话,权诗诗和罗家仪就算不信,但多少都会有点动摇,因为谁也违不过命。

  但这样似乎还不足以让他们改变心意,权微疑惑地说:“这就完了,不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有那些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才可能真正走进权微父母的心。

  杨桢因为工作原因,每天刷屏的时间比较多,那天他浏览网页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条新闻,内容是男同志和他们亲友的真实访谈案例,发布时间是2015年8月,然后不知道在谁的点击之下,从恒河沙数的信息流里被顶到了杨桢的首页。

  那个流着泪的母亲、那个只愿意背对镜头的父亲,还有一个牙都掉光了的老太太,他们的痛苦、妥协、豁达等都被永远地定格在了这篇报道里,杨桢从头看到尾,被字里行间的爱和理解感动得浑身都是力量。

  现实肯定没有这样和睦,有以死相逼的、有断绝关系的、还有限制子女人生自由的,但这些被挑选整合的家庭就像星星之火,让置身黑夜的人看见了,能在万千绝望里看见一点光。

  这个访谈的评论区里有个点赞数量很高的回复,评论人自称是第4个访谈的母亲本人,她说她申请了一个群,希望有相同经历的父母能一起交流。

  “我当时想的是,如果这个群真的是同志的父母群,那里面的很多人应该都能够理解你爸妈的心情,他们更容易聊到一起,所以我在申请入群栏里说了我的情况,管理员同意了我的申请,我在里面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听很多人分享了自己的经历,发现你跟我还是幸运,然后我觉得胜算很大,就把你父母都邀请到群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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