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看你们迟早都被历史车轮辗死(38)

一个失忆了的欠罗伯特很多钱的人,不然呢?

最终还是我签的单,毕竟我是家属,张天仓是下属。

虽然我怀疑张天仓至少现在已经并不拿我当上属了。至于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省得知道了真相难过。这世间,真相经常叫人难过。

好在罗伯特也不要我一时三刻就把债还清,他拿走了鸿儿给我的支票,说是利息,然后嘴脸一变,又友善起来,以知心好友的面孔对我说:“我看他是爱上你了,但他觉得对不住他臆想中的妻儿,所以他如此难过。”

我沉思片刻,问:“说起来,有个问题我疑惑很久了……无雨他执着的那个妻子,是女士吗?”

张天仓和罗伯特许久都没有回答我。

我不解地看他俩。

张天仓站起身,说:“蒙儿少爷怎么还没回来。”

我说:“他今天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

张天仓说:“人多口杂,我得去接他。”

他就去接蒙儿了。

罗伯特看着张天仓出去的身影,沉吟片刻,说:“我先把支票兑了吧,这世道……”

他就去银行兑支票了。

这个问题,我在心中揣了好几日。终于,眼见岁无雨的心情好很多了,至少大早上的和罗伯特坐在餐桌旁谈笑风生,我便试图过去,然后便见他起身,客气地对我颔首行礼,转身离开。

他在躲我。

罗伯特叫我过去坐下,低声告诉我:“他在躲你。”

我说:“我看出来了。”

罗伯特面露惊讶。

对于他的惊讶,我也十分惊讶。

岁无雨的疏远令我又怜又伤,尤其当我瞧见他站在露台上,深情地摩挲着手上那张破损到看不清人脸的曾经我与他、鸿儿蒙儿的合照时,我无声地叹了好几口气。

我虽无声,岁无雨却敏锐得很,立刻收敛了柔情,厉目看向我,并且收起了那张照片。

我走过去,问他:“你除了记得你有妻儿子女,其他的任何都不记得了吗?”

他沉默一阵,点了点头。

我问:“你如何知道照片上的就一定是你的妻儿子女呢?”

他防备地看着我,片刻,坚定地回答:“我能感受到我对照片上我身边那人的爱意,哪怕看不清面容,我的心跳也会加快。”

我问:“那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人是位男士?”

岁无雨皱眉:“那又如何?”

我问:“那,你俩怎么来的儿女?”

他眼中闪过黯然,别过头去看落日,半晌,低声说:“他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将两个孩子视若己出。”

你还是先好好看医生吧。

接下来,过去了三年,岁无雨的记忆仍然没有恢复,他也渐渐不再抓着罗伯特的衣领逼问他妻儿子女的下落了,因为,他意识到了我们并不打算害他,我们是他的同伴,那么,我们就没有绑架他妻儿子女、分离他与家人的必要,那么,他的妻儿子女想必是早已遇难了……

张天仓阻止了试图解释的我:“你就让他那么想吧。”

罗伯特点头:“然后他和你开始第二春,挺好。”

我左思右想,觉得他俩说得有理。往事不可追,总之岁无雨已经失忆了,又向来执拗,我们便这样顺着他来吧。

可我们万万没想到,丧偶的鳏夫并没打算展开第二春,他大大地悲痛、沉寂了一段时日,然后化悲愤为愤怒为力量为火焰,他——加入了一群新来法兰西游学的热血爱国青年,三天两头开读书会、讨论会,最后他向我、张天仓、罗伯特、凑巧过来探望我与蒙儿的鸿儿宣布他要回国参与学生、工人运动,奋战在第一线,唤醒迷睡中的国人的灵魂。

我、张天仓、罗伯特、鸿儿:“……”

罗伯特转过头来,看着我与张天仓,轻声问:“他原来是这种性格的吗?”

张天仓看我。

我轻声答:“据我所知,不是。”

鸿儿轻声说:“我却觉得不奇怪……”说着,看了我两眼。

我并不知道她这两眼是什么意思,又不好在此刻问。

我们坐回去,继续看岁无雨。

岁无雨皱着眉头看我们:“你们拦也拦不住我,就不要做徒劳之事了!”

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要不,你再多学两年?”

岁无雨说:“我已经学到了很多,国内局势不能再拖!如今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外国势力伺机瓜分我中华土地……我必要尽快回国,投身于对抗洪流之中,虽百死亦不悔。若我做了懦夫,好儿在天之灵不得瞑目!”

鸿儿问:“‘好儿’是谁?”

我回答:“你去问蒙儿。”

问他当初为什么要在岁无雨手中的那张照片后面写个‘好’字。现在岁无雨执着地认为他妻子叫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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