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97)

作者:结罗 阅读记录

沈令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

在开始手术前,五娘给穗舫挽头发,叶骁拿着烈酒在她腕子上抹,她忽然说,“阿骁,你还记得小时候王姬教我们唱的歌吗?”

“哪首?”叶骁终于在她腕上寻到一根比较粗的血管,拿出南庄给的琉璃针和药。

“我也忘记名字啦,就记得开头是‘良人去,住边庭……坐寒更……懒频听……”

“我记得,后面是‘三春月影照阶庭’,对不对?”他小心翼翼地把针推了进去,药力上来,穗舫的声音弱了下去,她呢喃着说,对,“……廉前跪拜,人长命……月……长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于模糊,然后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沈行所居的那间院子,迎来了两个客人。

一个是符青主,另外一个是名须发花白,看着年逾六旬的老者。

沈行今日洗去铅华,一身北齐正二品官员的紫袍,眉目依旧如画,只是去了媚气,显出他容貌端丽。

奉了老者上座,沈行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唤了一声,“伯父。”

老者正是十八年前率兵叛逃荣阳,导致沈家满门罹难的沈令行。

沈令行去国离家近二十载,听了沈行点了送亲的职务,兼且沈令在塑月做官,终于有个机会能见自己两个侄儿,便随着荣阳使节团到了塑月,以求一面——之前沈令发作那夜,沈行送去的就是沈令行约他们一见的信函。

沈令行弯腰把他搀起来,慈爱的问了一声阿令呢?

“大哥……他不愿来。”

“他还在怪我……”老人颓唐叹气。

沈行笑了一笑,他柔声道,“我却不怪伯父呢。”

沈令行眼中精光一闪,全然不似个老人,沈行却悠悠然地换了个话题,“这次侄儿受国主之命,要在丰源京待到明年,以辅助新后应对。”

说罢,他顿了顿,一双妩媚桃花眼轻轻从符青主面上扫过,落在沈令行满是皱纹的脸上。

他本能地想咬唇,生生止住,只用舌尖抵着雪白齿列,“伯父……有什么话,要嘱咐侄儿的么?”

沈令行眯着眼看了他片刻,沉声道:“自然是有。”

“那侄儿……洗耳恭听。”

符青主和沈令行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黄昏,两人上了车,沈令行看着符青主,“青主,他们俩你都见过,你怎么看沈行和沈令?”

符青主的恩师原是沈令行的下属,现在沈令行是荣阳北境持节督军,正是符青主的上司,符青主对他极为敬服,听他问及,沉吟片刻,“嗯……依属下之见,沈侯清绝自持,当世帅才。之前呢……我以为沈行不过是个依仗美貌的男宠之流罢了,根本不配与沈侯相提并论。”

“哦……之前……”沈令行玩味地看了一眼符青主,“那现在呢?”

“今日一见……嗯……若说沈侯是鹤击长空,那沈行,就是条蛇。”

“是啊……”沈令行松弛地往后一靠,“但鹤是不会与你交易的,蛇却可以。能隐匿身形,夺人性命的,是蛇,不是鹤。”

老人又笑了一下,脸上现出一抹古怪神情,似是自嘲又似是有点开心,还有恍惚的悲凉,“我当伯父的不该这么说,青主啊,沈行是个疯子。”

符青主探询一般看他,

“沈行的野心深不见底。而且,他什么都不在乎。”

符青主愣了愣,沈令行却靠在车壁上,阖上眼,不再说话。

穗舫的手术很成功。然后,她悄然逝去在她嫁入王府之后的第十二个黄昏。

她并没有受罪,叶骁拿了之前“泥销骨”的解药给她服用,镇住了所有疼痛,在她生命的最后十天,她过得平静祥和。

她教怜蘅识字、跟五娘一起在中庭晒太阳、跟窈娘学怎么把酥酪挤出海螺一般的形状,她开开心心的病入膏肓,充满希望地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她死去的那个黄昏,天气极好,院子里丁香开了花,中午微微下了场太阳雨,香气被湿漉漉的空气拢着,贴着地淌,像是馥郁的雾。

她坐在院子里,怜蘅伏在她膝边,刚吃过饭,倦意上来,小猫似的打盹,五娘在她旁边给她剥从青阳道运来的新鲜荔枝,灿星汉和黛颜在下棋,沈令和窈娘看着,叶骁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

她跟叶骁说,今晚的人参鸡茸红粳粥不错,好喝得很。叶骁说那我让窈娘再做些,明早喝。

穗舫摇摇头,蜡黄的面孔上唯有眼睛是闪亮的,她说,我明早想喝乳粥。

叶骁俯身给她把身上的毯子拉上去一点儿,“都依你。”

她眨眨眼,“阿骁,给我唱支歌吧。就唱那首。”

叶骁说好啊,他脚下踏着拍子,给她唱了那首他们都记得,唯有名字忘记了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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