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安(18)

作者:西河不明生 阅读记录

那人穿着一身暗蓝色束袖袍,笠帽肩头积起了一指厚的雪。说话倒是温和:“大娘,你可知道浮罗谷往哪里走吗?”

见他语气柔和,婆婆虽然疑惑却也还是指了路:“下山往南边去就是了。”又问道:“你是去找人的吗?”

那人听言,笑着点了点头,帽上的雪簌簌的落了一半。

“我来找个朋友,姓许的,叫做许兰台。”

婆婆听见那人的话,握着我的突然手颤抖不已,我只觉得吃痛,右手快要被她捏碎一般。

“不认得,浮罗谷里没有姓许的。”

婆婆撂下一句话,便逃一般地带着我下山去了。

自见了那人,婆婆便有些异常,夜里总是让噩梦惊醒,白天在家中也有些神神叨叨起来,院门紧锁,连窗户也不大开,仿佛是在躲着谁一样。师父来村中探望她时,见她如此,以为是连日下雪,老人家畏寒伤风而已,便开了凝神静气的方子来治。我嫌谷中路远,便去镇上抓药,李阿昌正得了一只小奶猫,软绵绵的可爱极了,我便将方子递给林姨,跟李阿昌一起逗起猫来。

那方子让我一路从村中拿来,沾了不少雪,此时让屋里的热气一烘,便洇了一块。

林姨问道:“阿梧,这味‘隐山’是几钱呐?”

我放下手中逗猫的弹丸,细想了一会儿回道:“四钱!”

“阿梧真是好记性,看书识字总是过目不忘的。”林姨看了那方子一眼,又说道:“阿昌若有你这样的脑子,我做梦都能笑出来。”

李阿昌不满地咕哝了几声,有些生气,便要来抢我的弹丸,我嘻嘻哈哈地抱起小猫往门外逃,却又看见那日在山上遇见的人。

他仍是那日的装束,只是没带着笠帽,这番看来约莫四十多岁,嘴上的胡茬竟有些斑白,见我也不惊讶,就像是早已在门外等我一样。

只听他开口道:“四钱隐山怎么能够,二十两杭花或许能救一人。”

我心道,哪有什么方子要用二十两的药?这人医药不通,也是个门外汉罢了。瞥了他一眼,便拿着林姨包好的药便匆匆回家去。

荀婆婆得知我又遇见那人,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听完那人的话,浑身竟开始颤抖来,我看她眼里满是惊恐,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她喃喃道:

“二十两......杭花......二十两......二十两......”

我忙叫来师父,见荀婆婆如此他也大为惊诧,可还未等他探脉施针,荀婆婆却一把推开了他:

“快回去!”

话音刚落,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婆婆再醒来时,病愈发重了,不让我们开门开窗,最后连光也见不得。喂进去的药总是吐出来,神情恍惚,每每从梦中惊悸起身,都见她满脸老泪纵横。刚开始几天尚能言语,总是赶着师父道“回谷去、回谷去”,可师父怎么肯依,便住在村里照料她,不过几日婆婆就连这稀稀拉拉的话也说不了了,临走前使出浑身力气压着我的头拜了师,把我和师父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便咽了气。

我本是过目不忘的脑子,可自荀婆婆去后,我便时时梦见那个蓝袍笠帽的人,梦见他站在药铺外,天上下着鹅毛般的大雪,我探身去看他的脸,走过去却见眼前的人变成了荀婆婆,她抓着我的手,口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隐山隐山,二十两杭花......隐山隐山,二十两杭花......”

那声音越来越大,我忙捂起耳朵跑回药铺,转眼去看,那漫天白絮竟变成了红雪,带着笠帽的荀婆婆凄然地笑了笑,转身往东走去,嘴里仍呢喃着:“隐山隐山,二十两杭花......隐山隐山,二十两杭花......”

我总被这样的噩梦惊醒,每每师父都在旁安抚着我,还去冲一碗姜糖水给我喝,日子久了,我做噩梦的次数也就少了起来,可背书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分不清剂量了。

“这是心结,”薛示听了师父几句解释,叹了口气,从窗边走过来抚我的头:“心结总是不易解的。”

师父问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想到桃林中师父给我说过的话,眼前的这位薛侯爷,似乎也是有比我还要繁重的心结呢,只是不知道他解开没有。

一时间屋内三人静默起来,只听得窗外雨丝连绵,燕鸣声声,勾人愁绪。

却闻前门一阵骚动,几阵杂乱的马蹄奔来,曾疾掀帘而入,报道:

“侯爷,我军已破昆州,左乾王战死,右怀王已被生擒。”

“赤冲......亡国了......”

☆、庆余

四月二十七,春花渐落,序果初生,正是丹州庆余节。

我与曾疾走在街上,只见人头涌动,潭阳城里热闹非凡。又值昭军大破赤冲,佳节双庆,今年的庆余节便显得格外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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