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剑行(40)

作者:姬诺 阅读记录

双鲤拒绝:“我才不要,能识字就行!”

这丫头什么小性子,公羊月哪不门清,典型吃软不吃硬,也不吓唬她,只哄道:“听闻帝师阁阁主聿修厥德,博闻强识,最喜与人辩公孙龙的《坚白论》,你不会想登临有琼京,与之攀谈,却答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吧?”

双鲤吃这一套,当即兔腿也不吃,欢欢喜喜跑至晁晨身旁,攀着他的胳膊,满面堆笑:“晁哥哥,你教教我呗。”

晁晨没应,朝公羊月烦去一眼。

“你在看什么?这草……有何特别?”双鲤把脑袋往前一支,没站稳脚跟,扑到了地上,顺手撅了一把,抖去褐泥,只留下深紫色的小花。

“昔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采薇而亡。”

“采薇而亡?”

见小姑娘一脸惊奇,晁晨便耐心同她讲着故事。

说是那《史记》曾载,今幽州之地,筑有一国名曰孤竹。孤竹国君生有二子,皆为当世仁杰。后武王姬发伐纣,天下归周,二子觉得姬发以其诸侯之身伐天子,兴干戈,是为不仁不义,因而不肯吃周朝的粮食苟活,最后于首阳山采薇草充饥,以至饿死。

说到最后,他竟生不忿,唱起伯夷与叔齐死前歌辞:“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注2)。”

以暴易暴……

公羊月竖着耳朵静听,总觉得晁晨一字一句,皆意有所指,不由地轻哼一声,对于他那弯弯拐拐的小心思实在瞧不上。

双鲤什么都没听出来,只捧着下巴感叹:“这就死了?换作是我,才不管什么周粟李粟,活着可不必什么都重要?也没见武王因此还政于殷商,人死了就是一抔土,想干的事一件也干不得,那劳什子仁义就这么重要?”

“当然重要!”

一生求直,乃名士夙愿。晁晨紧握双拳,但对着半大点的丫头,他又不像对着公羊月能唇枪舌剑讽上几句,最后只捶了一把膝盖,连声叹息:“纵粉身碎骨,但求仁得仁,也便了无怨怼。”

公羊月打了个呵欠,眯着眼,不去听他那大道。

这时,乔岷提着水囊走过去,站在双鲤身后三丈外对晁晨开口:“你们中原人不是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晁晨不动声色问:“你们不是一道的?”

“是一道的,”乔岷颔首,抬头看去孤鹜横飞,想到远去辽东的高句丽,不由地轻声说,“但若是走投无路,也许就不是了。”

“有意思。”

半晌后,晁晨拔出匕首,捡起尚有余温的兔腿,撕下肉来慢慢咀嚼。乔岷坐下喝酒,双鲤继续缠着人讲故事,公羊月被冷落在旁,装浑不在意装不下去,不等人把东西吃完,抄上剑打发人去干活:“晁晨,去打点水来。”

双鲤灵机一动,学着公羊月的样子,板着脸使唤人——

“小晨子,去把水囊灌满,坡底下柴也捡来,火生旺点。”

公羊月一脚将她踹开:“我的人只能我使唤。”

双鲤骂了一声小气,看晁晨已起身,没了故事顿时毫无乐趣,只能把目光转向乔岷,追着他满山头到处跑。

公羊月往石头上倚靠,双手枕在后脑,笑眯了眼,惟恐天下不乱,时不时对双鲤喝彩助威:“不错不错,明年今日,你的轻功有望跻身江湖前十。“

晁晨干完活,刚准备坐下歇息,公羊月拿剑柄敲了敲石头:“过来,石头太硬,硌着脑壳疼。”

“你可以枕包袱。”晁晨面无表情提拎了两只扔过去,自己双手抄着袖子,站在一旁。

“双鲤那死丫头指不定在里头塞了些扎头刺脑的东西,”公羊月把包袱踢开,拿言语激他,“你们不是自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心智,饿体肤,才能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注3),何况……”说着他以手抚摸断剑,微微一笑,“礼义仁智信缺一不可,你方才大谈有仁有义,眼下怎可言而无信?”

晁晨深吸一口气,不甘走过去,把手递上:“倒是舌灿莲花。”

公羊月不接话,满意地往后靠。双鲤瞧见了,两眼放光,忙挤过去占住中间,对乔十七挤眉弄眼:“羡慕吧!”

“羡慕羡慕,”乔岷嘴角一抽,猛灌了一口酒,“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双鲤扮了个鬼脸,背心向后躺,公羊月见机把晁晨推开,那小脑勺“咚“的一声磕在石头上。小姑娘抱着脑袋眼泪哗哗,晁晨看着都疼。

“石头缝里有虫,小心钻你耳朵,把你脑仁吃掉!“公羊月不厚道地继续唬人。

晁晨看不下去,把小姑娘往怀里护。双臂还没圈住,哪知双鲤一蹦三尺,连跑带跳离开了巨石,挪到别处。回头醒神,知道着了公羊月的道,顿时委屈巴巴:“可是草地里也有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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