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权臣悔不当初(121)

作者:卿潆 阅读记录

楚流萤全然未留意到二人间的暗流涌动,凑在如乔耳边真诚地同她商议着甚么。

如乔极无奈地摇了摇头,揉着她乌黑的云鬓。

傅长凛目光幽深。

自天和城冬猎伊始,小郡主便鲜少再有过这样清澈见底的笑意。

像是终于脱开一身的重负,复又做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金贵小郡主。

多好。

傅长凛不自觉染上些许微末的笑意,仍旧递上那件狐裘道:“入夜已深,皇城该下宵禁了,我送你回去。”

庙会上商贩亦陆陆续续收了摊子,游人渐三三两两地散去。

除夕便在眼前了。

小郡主福了福身,谢绝了他的好意。

宫中的车马停在街市尽头。

小郡主差了一名影卫护送如乔回玉香楼,才终于转身向闹市尽头走去。

傅长凛默不作声地护在她半步之内,送人上了车马。

少女撩起窗牖,音色轻渺道:“傅相不必远送,早些回府罢。”

傅长凛却淡淡摇了摇头。

他身量极高,需得俯下身来才可隔着窗牖与小郡主平视。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眼前,掌心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

是那日冬猎夺魁后,向康帝讨来的水玉。

小郡主隐约记得,那是枚极未经雕琢的璞玉,棱角分明。

而傅长凛手中这枚,却温圆莹润,大约是细致地打磨过的。

“早该交到你手中的,”男人倾身而下,极尽虔诚地凝望着她,“而今,便算作新岁的贺礼罢。”

她依约瞧出,那玉佩上似乎雕琢着一道清丽的人影。

只是夜色微朦,难以分辨。

神使鬼差地,小郡主抬手接过了那枚玉佩。

男人极沉的音色在她发顶响起:“历添新岁,国启元年,愿我们糯糯平安康健,长世无忧。”

他退开一步,含着极难发觉的笑意负手立于长路侧畔:“快回罢。”

小郡主浅浅福了福身,放下了窗牖。

——

天和城岁首祭从古至今皆定在正月初一。

晨起时外头竟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小郡主一时还未醒了瞌睡,便被翠袖火急火燎地从衾被中挖出来。

今年岁首祭乃是小皇帝登基后第一桩大事,已是百姓朝拜新皇的时机,无论如何不可懈怠。

小郡主摊开手任鱼贯而入的宫人们摆置,金钗步摇,广袖宫服,连带暗香幽浮的胭脂。

楚锡递来消息,除夕夜相府出兵围剿了公主府的一处暗桩,查获北狄精兵足足七千人。

那处暗桩是二公主未放上明面的一处产业,对外之说是某个权贵的酒窖。

公主府抄家,先帝终究怜惜这个女儿,只下令贬为庶人,倒并未诛连。

眼下,该是在流放的路途中。

依北狄与叛臣的通谋,这七千精兵大约是里应外合,拿下王都。

可惜还未来得及动手,朝中近乎全部叛党便已被傅长凛连根拔起。

抽薪止沸,剪草除根,再无半点复燃的可能。

小郡主昏昏沉沉捱过了岁首大祭,接着便是赐宴群臣。

她跟在父兄身边,落座于皇帝右侧。

傅长凛高居相位,在小皇帝左席。

楚端懿不过将将九岁,却依然能勉强端出几分九五之尊的架势来。

他免去百官跪礼,又亲厚庄严地宣罢了新岁的贺辞,便广袖一挥,放众臣畅饮。

歌舞换过几轮,忽有宦臣跌跌撞撞地扑到御前,压低声音道:“陛下。”

他瞧一眼左席上仍旧直勾勾盯着小郡主看的傅大丞相,为难道:“北狄使臣来访。”

傅长凛眼底微光一暗,面色凝重地搁下了手中酒樽。

小皇帝更是一头雾水:“现在何处?”

那宦官欲哭无泪道:“就在金銮殿外了。”

宫宴上渺远的丝竹一顿,乐师与舞女尽数退下。

小皇帝求救地看了眼傅长凛,后者在他焦急的目光中微微点了点头。

楚端懿清了清嗓子道:“诏。”

那小宦官便抹了眼泪,尖着嗓子传唤道:“诏北狄使臣觐见。”

北狄与我朝多年死战,每年正月是万邦来朝之期不假,可这北狄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不像朝拜,倒像是蛰伏已久。

小郡主没来由地想起庙会最后一晚,河堤柳岸背后那匆匆一瞥。

出神间,北狄的使臣已上了金銮殿,腰间系着弯刀,朝楚端懿拱手道:“见过大允皇上。”

字正腔圆。

这位北狄来的使臣,说得一口极为流利的官话。

大允乃是我朝国号,外邦时常以此相称。

小皇帝抬手道:“不必多礼,且先报上名号来。”

“裴罗。”

殿中四下大动,裴罗乃是北狄一位王子的名讳。

殿上临王一家霎时间彻底沉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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