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珰传+番外(40)

作者:窥谷忘反 阅读记录

直到他解救淮安之困,中央禁军与魏戎大军隔淮水对峙相望,两岸战鼓之声连绵三日不绝。

李珰便在号角连天、鼓声动地的澎湃气氛中杀红了眼,淮水一役,李珰率领三万人马屠绝魏戎五万人。

他已有多年未听过《入阵曲》,这谱子却记得牢。

负水穿了逢年过节才会拿出来的红色锦袍,相比李珰的绯袍,颜色更亮眼些。

李珰这回未去戏台,隔着大半个东院,穿过梅林松樟,鼓声夯实沉重,流畅震撼。不似丝竹管弦的靡靡之声,也没有天地之音的苍茫辽阔,于李珰而言,却是熟悉的魂牵梦萦,熨帖心安。

李珰卧在厢房,门阖上,窗户半开。

他神容安宁,整个人难得全身心地投入一种可靠的舒缓,全身卸了力,自然平躺在床榻上。枕着软枕,只以为他要就寝,一双眸子盯着窗外,廊上明暗交织,无人打扰。

李珰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浅,入睡前的一缕神思还在不安地躁动,好在这次入眠脑海中没有风雨欲来之声。

周管家三人站在戏台下,手里拿着负水的包袱。

两眼泪汪汪倒不至于,多少有些不舍还是真的。负水是周管家一日日看着长大的,他未有子孙,总是将戏班中几个年纪小的看作自己的孩子。

在这奢华恢弘、冷清寂寞的将军府,这点情谊不深不浅,看似与李珰无关,又绕不开这位神龙不见尾的将军主子。

负水已在将军府多留了一日,《入阵曲》她多赠了李珰一曲,演奏了两遍。赶在晚饭前,她离开了将军府。其实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城东最好的写状人,一篇诉状得十两银子,她没钱,只能自己写。

状告储君对普通百姓而言如痴人说梦,向天子状告太子那便是自寻死路。

负水寻了一条死路,她从没想过谁会给她阿爹的命一个交代,她只是想让世人晓得章怀太子杀了她阿爹这桩事实。

天子堂每月朔日开,负水要等到下个月才有机会。手上银子不多,她没钱租个院子,只能和乞丐们挤在路桥下的简陋帐篷度日。

最近淮安常有黑甲军进进出出,形容紧张,步履急切。乞丐圈算是淮安消息最灵通的一圈人,负水缩在角落听着他们小声议论。

“顾将军不行吧,这都增派多少人啦!”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乞丐。

“这可是中央禁军,你以为那些流民军比得了?”接话的明显年轻一些,声线清脆。

男乞丐一掌拍在年轻乞丐的头上,忿忿谴责道:“你这就是没见识了,李珰练出来的流民军,那可是以一敌十。要我说,如今京城里的这些软骨头,比不上靖远军一根汗毛。”

负水差点笑出声,将眼前的乱发拨了拨,糊住脸。

她隔壁帐篷的老乞丐拐杖点地,吸引众人视线:“要我说,最后还得李珰出马。什么陈家顾家,杀人的事哪比得了匪寇来得狠。”

这话便是提起李珰匪寇出身的旧事了。

负水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只觉老乞丐这番作比不大公正,却没有出声维护什么。

人群中全是点头称是之意。

年初李珰攻下豫州,火烧粮仓之事已为天下所知。何况李珰被贬回京,淮安城百姓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乞丐圈里有人提起李珰焚烧粮仓之举,又说屠了整个豫州城,以佐证老乞丐的话。

“若不是李珰烧了粮仓,那么多粮食,够多少人吃啊。”

这话乍一听没有问题,朝廷也以此斥责李珰。天下百姓都说李珰只管杀人放火,至于济世救民的好事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负水嗤笑一声,混在讨论声中无人注意。

但逃不过隔壁的老乞丐。

他先前就注意到旁边不知何时新来了个女娃娃,邋里邋遢,几乎整天窝在帐篷里,也不出去挣点馒头钱,倒也没饿死。

“你笑什么。”

“你听错了。”负水温和解释,手上却拉起帐篷角,将自己与众人隔开。

如果豫州还是那个仓廪充实的豫州,那么晋国无人可守得豫州长久,魏戎会不计一切代价收复豫州。而晋国有了一个坚壁清野的豫州,后方青州与徐州之地的防守压力却能轻松许多,不少流民可北迁新建家园。

这些话负水忘了是哪日围炉夜话时聊到的。

当时李珰正在豫州作战,除夕刚过,戏班还有周管家围着火炉吃花生。将军府的人多少有点指点江山的气质在,几个老爷们儿聊开了,说起豫州的攻守策略,纷纷表示“反正我一粒米都看不到,还不如都烧光了吧,至少地是有用的”。

负水在一旁听着,开始只觉残忍无情,后渐渐悟出些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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