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珰传+番外(73)

作者:窥谷忘反 阅读记录

负水作为司鼓之一,负责起音,位置布在北岸鼓架之首,《入阵曲》将从她手中被奏响。

李珰作为新军统帅,自然负责在《入阵曲》的磅礴之势下,率领新军横渡淮水,之后,会在淮安城下接受朝廷册封,正式领着十万流民之军西迁。

河岸为首的龙船桅杆高立,横槊临江,船板上甲兵威严庄重地静候一旁,高举着晋国军旗。李珰将青铜钺背负身后,迎着江风傲立船头。

两翼铺开栉次鳞比的渡船,渡船十步之外,甲兵个个昂首挺胸,气质威严。然,幽幽目光中浸润着盈盈水光与欢喜之色。如此气氛,绵延百里,笼罩在两岸数百万观礼之人的心头。

尽管甲兵身后也有哭泣作别的不舍之声,但没有人突越防线一步,只目送着他们的父子兄弟,可以平安渡江,来日,接他们回家。

顾少安站在岸边架设的瞭望阁上,于李珰和负水的正中间。龙船上传令官打起旗帜,顾少安接过信号,转身面向台下的负水,重复着李珰发出的指令。

负水深吸一口气,稳稳抬起手臂,力量在落锤的一瞬间暴涨,鼓声急凑如雨,波纹散开,带动鼓架上的丝线,铜铃像是闪电,涌起无尽璀璨,带动两岸渐起震天动地之声。

《入阵曲》第一段,便是男儿从军报家国,辞父母,离旧乡。

生离死别之苦,因男儿志在远方并不显得悲情,只有保家卫国的英雄气概。

第二段,将军百战身从死,不破楼兰誓不远。

成王败寇之情,在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中变得豪迈动人,生死不计,力克劲敌,马革裹尸,无怨无悔。

第三段,自然是天子坐明堂,锦衣还故乡。

家国安宁之乐、建功立业之喜,终于在这一刻达到巅峰,旋即复归平淡,缓缓如涓溪。

如此转折,说尽从军之人最完满的一生。虽为《入阵曲》,枉叹太平调。所以无论盛世乱世,这首《入阵曲》代代相传,流传千古,不坠其情。

负水感受着曲中情感波折,在跌宕起伏的水波声中落下最后一击。

今日,风景如画的春明山被布置为送别将士的观礼台。

张信候在山脚处,身侧跟着一位捧着托盘的内侍。

李珰迎上去后各自行礼,没有寒暄。他解下身上武器,放在托盘上。

“这铜钺太重,烦请张大人安排羽林军代为保管。”

张信抬眼瞧见铜钺弯刃处流露着银光,不似非凡之物,笑着点了两位羽林军接过。初始二人不觉其他,只用一只手托住,李珰松手瞬间兀自一沉,赶紧双手接过,退到一旁。

李珰颔首,表示谢意。

上山的石阶上每十步伫立着一位皇宫羽林军,与中央禁军不同,兜鍪上的红缨换成了白色羽毛,高耸挺翘。

倾山揽月阁布上重重帷帘,将各个居室分隔开,百官列坐其次。李珰一路前进,各门各处皆有内侍负责打帘。

上了二楼,进入最里,帷帘换成了碎玉珠帘,窗边之人龙袍加身,负手而立,自成帝王风仪。右手一人,龙章凤姿,气质雅贵如仙山之兰芳珍草,不似闲时月白素袍,太子衮服光艳摄人,头戴紫金双龙冠,赫赫耀目。左侧一人,温致如玉,气度沉稳,着齐紫色亲王服,是为皇三子,东海王司马炽。

身后众人,仪态神情各异,都是朝中重臣。

“臣李珰,参见皇上。”李珰抱拳单膝落地,行的是军礼。

皇帝未让他平身,司马烠接过圣旨,步履翩然。隔着一道珠帘,李珰垂头恭顺臣服,太子华贵高高在上。司马烠没有立刻宣旨,眸光落在他坚硬冷质的甲胄上打量了片刻,一寸一缕,细细考究,眼底翻涌着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

这种沉默在场众人都注意到了。

所以圣旨未宣,李珰盯着木板,开始思量朝廷此番会如何出尔反尔。

李珰改为双膝跪地,双手伏在地面上,额首点地,腹部完全贴住膝盖,将礼仪改为了君臣跪拜叩伏的大礼。

“还请太子殿下宣召。”

李珰打断了司马烠的沉默,他很清楚,这种沉默是无用的,只会徒增皇帝疑虑。

司马烠终于翻开圣召。

“右军校尉李珰,改迁擢升为靖远大将军,统十万新军西征羌州乱民暴动。赐号新军为靖远军。传召天下,以定名分。”

最后二字,他咬得格外沉重。

名分,无形的天堑。

皇帝此举,是为斩断李珰同北疆“靖远军”的联系,如今他成了实权在握、名副其实的一品大将军,不再受州郡辖制,只服从皇帝诏令。

也是一道皇帝诏令,轻轻一句“传召天下,以定名分”便是让北疆无名无分的“靖远军”消失在民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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